第116章 孤早就劝过他,不要去南岳。

沈星渡低头瞧着手里的匕首。

雕工精妙,红蓝宝石镶嵌,是西洋货,和上回那望远镜是一批运来的。

沈星渡抿了嘴唇,把匕首塞回雁南辉手里。

“大过年的,二哥拿这种喊打喊杀的东西送给我,不合适吧?

二哥还是留着自己防身用吧。

不如像大哥一样给银票更实惠些,二哥莫不是舍不得?”

雁南辉盯着被退回来的匕首,暗自叹了一口气。

这匕首他当初一见就觉得适合沈星渡。

她猫崽一样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只有这样小巧的匕首,又镶嵌了宝石才配得上她。

他鬼使神差的一冲动花了两千两买下。

日日揣在怀里,偶尔拿出来把玩。

谁想到她今日竟然主动伸手要礼物,他就装作不经意随手摸到,随手送出去,心里惴惴的怕她不收。

她果然不收。

雁南辉将匕首收好,又从怀里掏了银票递给沈星渡。

“二哥是不是拿错了?

那是两千两吧!”

雁南荀瞪着大眼指着雁南辉手里已经递出去一半,悬在半空的银票惊呼。

众人皆瞧过去。

大嫂打趣道:“过年了图个吉利!

老二的银票都掏出来了,可不带反悔的!”

沈星渡这回不再客气,竟然一把从雁南辉手里抢了过去,两下将银票折好塞进怀里,笑嘻嘻的一脸得逞。

“那就谢谢二哥了~

来年二哥娶了嫂嫂回来,我也给小侄儿包个大红包!”

喜气洋洋的日子到了初二,原本是沈星渡要回宫小住的日子。

一早石中官就来雁府接人。

雁府上下都出来相送,沈星渡扶着石中官的手背登上马车回头看了一眼。

只觉得众人笑容带着勉强,心里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可到了宫里却也无甚不同,皇帝照样腻腻糊糊的一天来看她三回。

唠唠叨叨地执着于她衣食住行的种种细节,熬了各种大补的汤汤水水,每每都要亲眼看着她喝下才肯罢休。

原本说住上三天,就回将军府。

却被皇帝一留再留,眼看着已经住了小半个月。

不知道是整日除了吃就是睡的缘故,还是皇帝给的补药太补,沈星渡觉得自己身上都开始丰腴起来了。

脸上胳膊上都能掐出肉来,气色也愈发红润,倒是比以往更加娇憨惹人爱。

这日沈星渡终于觉得实在不对劲,她感觉自己像是被软禁了。

皇帝态度虽然柔和,却决口不肯让她出宫。

直觉告诉她,宫外一定出事了。

沈星渡甩开宫人,偷偷溜着墙根往大臣们议政的大殿方向走。

就算跑不出去,打听一下宫外的情况也好。

却迎面碰见了最不想见的人。

“我还当是谁?

原来是皇姐。”

四公主骨瘦如柴,脸颊只剩一层皮了,眼窝也凹陷了下去,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和从前判若两人。

见了沈星渡却忍不住扬起一摸得意的笑。

“没想到姐姐才被雁家休出了门,苏和巴特尔明日就要依约来迎娶我了。

姐姐说这是不是就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可是,这哪有三十年?

不过三个月而已!

雁南飞就成了南岳的驸马!

被万人唾弃!

丢尽了雁家的脸面!

而原本寂寂无名的苏和巴特尔如今已经是北羌的王了!

我嫁过去是做王妃的!

你说可笑不可笑?

假货真不了,贱种自有贱命等着!

哈……哈哈哈哈!

笑死人了!”

……

福康的话,沈星渡一个字也不信。

她强自镇定等在大殿之外,皇帝一下朝就能看到她。

“父皇,星渡有话问父皇。”

皇帝从沈星渡的表情里判断她已经知道了真相。

朝着沈星渡招了招手,将人引到一处侧殿。

殿里有宫人燃起暖炉,点上熏香。

桌案之上奏折一摞压着一摞,乱中有序。

很像是沈星渡在袁家看账本那间书房。

沈星渡心里微颤,第一次觉得他们父女之间有了相通的地方。

一样的乱中有序。

“父皇,儿臣刚刚遇到福康了。

她已经把实情都告诉儿臣了。

儿臣不相信父皇会骗儿臣,父皇是最疼爱儿臣的,怎么舍得把儿臣当个傻子一样蒙在鼓里?”

沈星渡的话让皇帝心虚地垂下了眼帘。

“孤知道早晚瞒不住你。

你自己看看吧。”

皇帝示意陈大监,将一封信递给沈星渡。

信已经被打开过,沈星渡从里边将信纸抽出来展开。

是雁南飞的字迹。

信上说他与北岳大公主一见钟情,才真正懂得爱人的滋味。

自愿革去大兆官职,留在北岳与公主相守一生,从此不再回大兆。

随信一起寄回的药方是给沈星渡的解药,连续服药半月可解除换魂之蛊。

“你这些日子给我喝的,是解药?”

皇帝一捋胡须,点了点头。

“他也给我写了一封信,半个字的国事没有提。

只将你身体情况一一告知,并一再嘱咐我让你把解药服下。

我也命太医院查过这药方,确实没有毒性。

他说当初娶你,就是因为你和他的狐狸在雷击之下偶然互换了灵魂,遇到契机又会交换回来。

他是好心帮你隐瞒秘密,才不得已将你娶回家的。

这解药是他在南岳偶然寻得的,你将这半个月的药服下以后,你二人便可再无牵绊了。”

沈星渡算了算,她如今已经服了第十二日,再喝上三日,蛊就解开了。

从此她就自由了。

“父皇,我想出宫了。

我不相信雁南飞会背叛我,也不相信雁南飞会背叛大兆。

这么一封信,你就信了?

雁南飞可是为你打了无数胜仗的将军,他身上的伤都是为大兆百姓留的。

他留封信就出走了,你就这么信了?”

皇帝一脸为难看了沈星渡一眼,深深叹了口气。

陈大监上前劝道:

“殿下,圣上不是没派人去查。

去的人,全都有去无回,至今渺无音讯。

那南岳不是什么良善之地。

有雁将军在的时候,大兆与南岳尚且不过打个平手,互相制约着谁也不敢轻易出手。

如今雁将军留书叛逃,且不论他是身不由己,还是自愿前往。

大兆再也找不到第二个雁将军既能稳得住大局,又能深入南岳去营救他啊!

倒不是说雁将军是那天神下凡,没他就打不赢仗,只是他在战场上杀神的形象给周边各国的印象太过深刻。

他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象征。

只要有他在一天,大兆边疆就安定一天。

他不在,即便大兆的实力没有质的变化,但是人心变了,大势就变了呀!

殿下,您也心疼心疼圣上,圣上已经熬了好几个晚上没有睡过一个整觉了。”

皇帝伸手拦住陈大监的话,对沈星渡说:

“孤早就劝过他,不要去南岳。

他却执意前往!”

沈星渡一惊,抬眼望着皇帝。

“不是父皇命他去南岳巡视的?”

“两国边境这几年始终摩擦不断。

你可知派大将到边境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大兆和南岳之间随时有开战的可能。

不到万不得已,孤不会轻易将雁南飞派到两国交界的!”

沈星渡觉得头晕目眩,胃里一阵翻腾。

强压着难受,不肯被皇帝发现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