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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夜晚的海滩没什么人,零零落落中都是些看不清的模糊身影,温驰一个人慢慢彳亍着,鼻头埋在黑色的围巾里,哈出的气将落在睫毛上的雪化成了水滴。

“真实的自我就像月光下的海。”温驰看向远处焦糊的黑暗,想起了前几天看的书,脱口便忆了起来。

说实话,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跟个傻子似的来到狂风呼啸的海边,但就是什么都没想的走来了。

也许是看着身旁经过的人和远处的万家灯火,海边的风太过自由,让他觉得自己属于这里。就像刚刚在演唱会上,在一群人的狂欢中,温驰却只是越发感到孤独。

随意地擦了擦落在沙滩椅上的雪,温驰呼出口气一屁股坐了下来,自嘲地笑了一声,感觉自己现在突然感性的矫情。

上方撑起的遮阳伞被雪打出星星碎碎的沉闷声响,听着雪声,风声,和海声,温驰的思维随着视线不断放远,消散在黑色的浪花之中。

人放空的彻底,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不冷吗?”

熟悉的腔调突兀地从后上方传来,温驰陡然一惊,猛然转头便见许深站在身后的台阶上,穿着一身黑色长羽绒双手插兜地垂眼看着自己。

“你怎么…”

“别误会,”许深走了两步,抹了两把落雪便在温驰旁边的沙滩椅上坐下,“我跟朋友来听演唱会,里面太吵了出来散散。”

温驰听懂了许深话里的意思,对方是在阐明自己不是个从a城追到c城又来了d城的跟踪狂。

点点头了然地“哦”了一声,温驰又把视线放回到了海面上。经过前天晚上车内那一战,他还没想好现在要用怎样的态度来对待许深。

袖子突然被人一拉,温驰转头便见许深从兜里掏出个暖宝宝塞进了自己手里。

中心发烫的温度透过冻得已经没有知觉的皮肤,让温驰感觉自己的手心有种电流流过的发麻感,带些轻微的刺痛肿胀。

许深紧接着又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个暖宝宝,在温驰伸着的手心里摞了上去。

“都有人抱着被子去听演出会,”许深收回手时有意碰了一下温驰的指尖,感觉冰冷冷的毫无温度,“你倒好,穿着大衣就敢来,你不冷谁冷?”

温驰在被碰到时手指一缩,感觉麻木的指尖好像突然有了触感,神经一时间都集中在那了。

“我今晚本来就没打算来听演唱会,是被黎丹阳这人给突然拽过来的,”温驰表情自然语气稀松,颇为无所谓地回道,“羽绒服太丑了,不符合我的审美。”

许深“哈”了声,但是感觉这荒唐的理由到温驰这儿竟然是合理的,很符合对方的脾性。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不过……”许深垂眼看了下温驰,对方双手揉搓着自己递过去的暖宝宝,“也不是不能尝试。”

“什么?”

“我可以试着给你制作一身符合你审美的羽绒服。”

温驰张着嘴一时卡了话,许深眼里起了笑意,放缓语气补了一嘴:“独家专制。”

海风呼啸,卷着许深的话飘进温驰耳中,无意让人生出些缠绵暧昧的感觉。

“...…那我还真是,”温驰晃过神来,俯下身子朝许深那探去,“期待。”

听着对方不落下风的回答,许深垂眼泄出声笑,吸了口气后仰头看向夜空。

白色的雪在黑夜中飘落,在海风中翻转。

“今年的雪来的比上一次晚。”

“去年法国下雪很早吗?”温驰也跟着看了眼不断落下的雪。

“……不是和法国相比。”

许深喃喃着转头看向明显一愣温驰,对方把视线从天空聚到自己脸上,眼神里的意味只有彼此能读懂。

许深上一次在中国度过的冬天,是五年前,而五年前的初雪,是圣诞夜。

“平安夜那天,你为什么连个衣服也没换,离开酒会就跑去了酒吧?”许深盯着温驰的眼睛问道。

手里的暖宝宝散发着有些烫人的温度,温驰回看着许深的眼睛,似笑非笑道:“有事顺路?去酒吧喝酒聊天难道还需要分时间吗,兴致来了就去呗。”

许深喜怒不形于色的“哦”了声,点点头道:“当时你在酒吧门口没头没脑地提了句平安夜,我还以为你是固定这个时间都要去兴致一下呢。不过,用明天的发烧来换今天的雅兴,这份对生活的随性我倒是要向你学习。”

听着许深优雅的嘴炮,温驰猛然想起了自己在酒吧门口嘟囔的那句“今天是平安夜”,心里“啧”了一声。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敢当,许设计师不要跟我学坏了才好。”温驰眉眼一弯,语气体贴又照顾,有种大人语重心长劝孩子好好学习的既视感。

许深不为所动地拐了声“怎么会”,双手往后撑在沙滩椅上,看着飘下的初雪继续说道:“不管怎么说,今年的圣诞夜我们有待在一起,但我好像还欠你一句……”

许深静了一秒,转头看向温驰:“温驰,圣诞节快乐。”

温驰呼吸一滞。许深的“圣诞节快乐”不亚于温驰的“晚安”,一字一顿中,都是迂回的告白。

许深也许不知道温驰不说晚安的理由,但两人却都清晰地明白,这份“圣诞节快乐”的重量。

温驰直直的看着许深,对方的脸在昏黄的灯下打出阴影,额间的发丝被海边的风吹起。

深海,呼啸,缄默的瞳仁。

温驰笑了声,心想对方这个回马枪杀的可真是出其不意。

“...从吃饭那晚就开始不对,”温驰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眉眼弯弯往前探了探身子,“你现在的举动,是在刻意地撩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