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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完走出主卧,温驰在十七狂摇尾巴的打转中蹲下身倒满了一碗狗粮,然后把餐桌上量多到过分的三明治简单挑了两块,和杯中的牛奶一起放到微波炉里加热。
嚼着鸡蛋培根馅儿的三明治,温驰慢悠悠喝了口温热热的牛奶,整个人的肠胃颇为舒坦。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餐桌上,室内暖气的温度如春,温驰看着桌上映出的流动的云朵倒影,伸出手指轻轻抚了抚桌面。
怎么还没过年,便感觉春天就要到了。
轿车落在了陵园外,温驰找了代驾给出车钥匙后,自己打车去了别墅。
人开门在玄关处换了鞋便一路走到书房,按开橱柜里的密码锁,拿出了银色的u盘插在了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上。
温驰调出放着录音的文件夹,十分利落的把其中一份录音给沈云峥提供的邮箱发了过去,然后人看着文件夹里两份录音资料,头靠在椅背上默默发起了呆。
这两份录音,一份是福利院的通话音频,一份是温林年砸死幼犬的音频。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温驰直起身来,缓缓点开了第一份录音。
温林年暴怒的吼声夹杂着酒瓶碎裂的声音,带着呜咽呻吟的幼犬叫声,当即充斥整个房间,吱哇乱叫歇斯底里的嘈杂声让温驰猛地颤了一下,人随之呼吸一紧。
听着音频里衰弱的幼犬呜咽声,伴着逐渐放大的脚步声,温驰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小时候挣扎求饶的哭泣声,被拖拽的声音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静了下来。
“这种畜牲,你养一个我弄死一个——”
“咔嚓!”温驰手指发颤的按在鼠标上,猛地将音频关掉。
“听说过克洛诺斯的希腊神话吗?”
昨晚自己带笑的声音在温驰脑中回荡,温驰急喘着气弯下腰来,整个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冷汗在额角渗出。
克洛诺斯成为神界的主人后,为了避免将来也被自己的儿子推翻,于是做出了一个残忍的决定:把生下来的孩子全吃掉。
但最后他还是被第六个孩子扔出了王宫,永生囚禁于塔耳塔洛斯地狱之中。
从有记忆起,温驰就一直想要逃离父母家。
小时候用智能手表录音以防万一,高中选择伦敦艺术大学飞向地球另一边,回国后在另一座城市成立自己的画室工作室,他不想再与自己的父亲有任何的牵扯。
他一直在逃,虽然从来没有承认过,但他确实对温林年有着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惧怕。
他抵触着c城的那个家,从寿宴那晚迈入房门的第一步起,温驰便感觉自己被记忆压制,迈出去的每一步都异常沉重,对温林年扬起的每一寸嘴角,都要使出万分的力气。
“许深,这是我第一次拿刀。”
温驰蜷缩起身体,在记忆中迷失,感觉自己胃中翻滚,再次抽痛起来,手脚不自觉的在发麻中痉挛。
“没用的…没用……”
躺在冰凉凉的地上,温驰用力将身体蜷紧,恶心反胃的感觉向上顶着喉咙,温驰在干呕中控制不住的流下眼泪,滴滴答答落在灰色纹理的大理石地板上。
没用的。
克洛诺斯在拿起刀后却步入了自己父亲的后尘,而他作为温林年的后代出生在这个家,便从来都不是无辜的。
他姓温,他留着温家人的血脉,他一直在怕,怕自己会在麻木中失去痛苦,怕自己会在抵抗中选择黑暗。
没用的,逃不过的,他终于还是拿起了刀,可他在小时候,在幼犬被温灵年砸死的那一刻,便已经被扯进了黑暗。
“叮咚。”
书桌上的手机传来了一声消息,温驰躺在地上平复着呼吸,泪水顺着眼角流入发髻,在耳廓处濡湿了一片。
“叮咚。”
温驰在第二声响中才缓过神来,艰难地在干涩的喉间咽了口唾沫,踉跄着站起“扑通”一声靠回了书房的座椅上。
伸出的手还有些帕金森似的发抖,温驰嫌恶地用另一只手用力握住发抖的手腕,打开手机看了眼。
许深:[(图片)]
许深:[身体还好吗?给你看看办公桌上的盆栽:)]
温驰干涩的嗓子发出一声气音的笑:“好土的表情符……”
图片是一盆绿色的薄荷草,薄荷绿油油的硬挺生长,看起来被养的很好。
手终于不抖了,温驰缓了口气慢慢打起字来。
温驰:[我晚上想吃面条。]
没出两秒许深便给了回复。
许深:[没问题,你现在在家吗?]
温驰看着许深的信息,抬头愣愣望了下书房的房门,将视线又定在了电脑文件夹上,然后呼出口气将笔记本关机。
温驰:[没有,我下午有事,差不多傍晚处理完。]
手机紧接着响了一声。
许深:[到时候发消息,我去接你。]
温驰静静的看着微信里面白绿色的聊天记录,过了好久才发出信息。
温驰:[1]
从书房走出后,温驰慢悠悠走进了画室,平安夜前一晚画的玫瑰还摞靠在地面上,温驰靠在门框处垂眼看着,别墅内一片安静。
瞥眼看到了空画架一旁书桌上掀开的诗集,温驰吸了口气直起身子,两三步走了过去,弯腰将摊开的书本拿起。
他记得之前自己是读到了莎士比亚在《十四行诗》里写到的玫瑰,所以才灵感一来画了这幅画。
温驰低头看向书本。
[家里养的花自杀了,遗书写道:一生不愁吃穿,唯独缺少阳光和爱。]
“呵。”温驰垂着眼笑了一声。
看来不只是人不会留在原地,连书本也会自己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