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大嫂永远是你大嫂

李平安听到老爷子的召唤，不疑有他，手里拿着一袋馓（san）子递给了老爷子。

“爹，您尝尝，这是孩儿专门给您买的吃食。”

馓子是一种春秋时期就诞生的零食，李平安在宋家时，见府上上到小姐，下到丫鬟都很喜欢吃这种吃食。

做法就是在面粉里加入少许的盐，然后用水大力揉搓成面团，然后饧面、切条，再搓成条状，环绕排满盆中，上面洒抹一些芝麻油。

待细细的面条在盆中回透，弹拉力恰到好处时，将面条绕在手上，用手来回抻开，撑、绷成粗细均匀一致的馓子条，然后放入油锅，用筷子轻轻翻动，掌握火候煎熬上色，炸成大把或小把金黄焦脆的馓子。

今天问了问价格，也不算特别贵，就买了些回来。

李平安先拿出一团馓子，立刻以李老爷子方源数米范围内，似乎都有了一股子芝麻油的香气。

一边儿正跪着的李啸，闻到了味道，差点把舌头给咬掉。

老爷子脸上笑得春光灿烂，“儿，你终于长大了，知道孝敬你老子了！”

激动的老爷子伸出手去接，却忘记了自己手里还拿着东西，只听砰的一声，一块砖头掉在地上。

老爷子尴尬的看着李平安疑惑的表情，一边儿李啸已经呈现虎扑之姿态，一把将李平安按住,“爹，孩儿给您按住了，这个老三是不揍不成了，先前他做了人家的女婿打不得，如今回了家，还那么不懂事，该教训还是要教训的。”

却不料老爷子忽然大怒，捡起砖头，对着李啸的屁股就砸了过去。

虽然老爷子年纪大了，但是打在屁股上，仍然砰砰作响，“畜生，他是你弟，你竟然想揍他！”

李啸连忙委屈道，“爹，明明是你.....”

“我什么我？别到处赖！你刚才非要把砖头塞我手里，我还以为你是想让我揍你省劲儿！原来你动了这歪心思！”

“看来这个家，是留你不得了！”

老爷子越说跃起，后来更是来了一记狠的，疼的李啸就跟猴一样，原地起身，几个助跑跳到了墙上。

“爹，你不讲道理，都是儿，你凭什么只打俺！”

老爷子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最后不满直接将砖头扔了过去，要不是二哥躲闪及时，就得被爆头。

老爷子拍拍手，露出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笑眯眯的对李平安道，“别听你二哥胡咧咧，他是嫉妒你。”

“爹怎么舍得打你呢？”

刚才还想着教训一顿老三，让他以后不敢乱花钱的老爷子，这会儿看到儿子给自己买的馓子，一点火气都没有了。

他小心翼翼的揭开外面的袋子，色泽黄亮，还没张嘴呢，就听到了周围娃娃们咕噜咕噜咽口水的声音。

老头儿瞪了一眼周围的孙子辈，生怕这小子们跟自己来一个大不孝，连忙塞到袖子里。

李平安先是有些后怕，感谢二哥替自己挨了一顿揍。

后来看二哥可怜兮兮，蹲在墙头上的摸样，又有些想笑。

喊了一顿也不下来，便继续从袖子里往外掏东西。

他这袖子，就跟百宝囊一样，“每个人都有，李亮也有，我买了很多，大家都尝个新鲜。”

李平安对待这个瞎了一只眼睛的老娘，格外的心疼，从袖子里掏出一包用油纸包着的油炸糕，这东西在大康，有一个奇怪的名字，叫?子。

老太太看着眼前笑得傻呵呵的儿子，忍不住摸了摸他的手，“孩儿啊，娘都快入土的人了，你给娘买这些，不是浪费么？”

李平安抚摸着老太太满是皱纹的手心，笑着将油炸糕放在她的手里，“小叮当，你祖母不吃，你先给她老人家放着，等她想吃了，你再给她。”

“哎！”李叮当听话的站起身。

老太太一听就急了，连忙将东西抢过来，小心翼翼的放在怀里，很郑重的说道，“我儿头一遭给老婆子买东西，可不敢让一个偷油贼存着。”

“奶，叮当知道错了。”李叮当一听到祖母提起这事儿，就害怕，吓得都想下跪。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一年过年，饿极了的小叮当，将家里准备过年的油给喝了小半碟，差点没让李啸给活生生的打死。

李平安将害怕的小叮当抱在怀里，小叮当眼泪哗哗的，“三叔，奶不会一辈子不原谅我吧。”

李平安笑着说道，“怎么可能，祖母跟你开玩笑呢。”

说着，又回到背篓那里，里面还有几个糖葫芦，小家伙们一人一个。

李云舔了舔嘴唇，他二叔真的是神仙么？这些东西什么时候买的，他怎么没看到？

一边儿的李虎瞪了他一眼，很是嫌弃自己这读书的儿子，竟然做出这么一副没出息的样子，

“你今天跟着你三叔吃了羊汤了，这糖葫芦给妹妹们吃，没你的份。”

李云立刻说道，“爹，孩儿知道的。”

李平安将糖葫芦一个后辈发了一个。

李亮这厮二十多岁了，笑得跟个娃娃一样，傻乎乎的对李平安说道，“三叔，你真好，等你死了，我给你送终！”

话音刚刚落下，大哥一脚就踹过去了，“不会说话，你就少说话。”

李平安继续从背篓里往外掏东西，今天这趟镇子没白去，零零碎碎的东西买了一大堆，这也感谢卡拉姆，他那精彩的舞姿，配上小蛇的妖娆，着实让乡亲们扔了不少铜钱。

老二和李云过来的时候，那都是第二场了。

李平安就用第一场的散碎铜钱，好好的赚了一笔，足足二百多文。

如果老父母知道，李平安一会儿的功夫，就利用卡拉姆赚了三百文钱，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当然，这也跟有个路过的长者，扔了一大把铜钱，想看卡拉姆跟蛇嘴对嘴有关。

卡拉姆不光敢亲毒蛇，还敢把毒蛇放进嘴里，着实让长者没话说，上次直接搞起。

等到掏的差不多了，又将羊角车的东西搬过来，就见地上摆着油、醋、还有米面、咸盐都是些生活的基本物资，绝对够一家子潇洒好一阵子。

李平安笑着说道，“这些粮食，可是咱们家的命根子，大哥你可得看管好，别晚上遭了贼。”

大哥李虎笑呵呵的说道，“那还用你说，我让李亮睡觉搂着它们。”

李亮嘿嘿的傻笑，嘴里还嚼着糖葫芦，“没毛病，阿爹，这些东西比浑家都搂着香呢。”

李虎瞪了他一眼，“傻样！”

李平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继续说道，“这些布，是我今天特意买的，大嫂、二嫂辛苦些，给大家一人做一身新衣服。剩下的边角料啥的，做做鞋子之类的。”

他实在是看不下去，家里的小娃娃穿的衣服，都要漏屁股了，这也太丢人了。

至于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李鲲和李鹏一直捡着哥哥们的衣服穿，结果李鲲是个好动的，踢蹴鞠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能开档。

从李平安回来之后，大嫂就一直匪夷所思，像是撞鬼了一样看着李平安。

李平安敢冒险挣钱，而且能挣到钱，买来这么多东西，他一点都不吃惊。

做了人家大户人家的上门女婿，有点手段那再正常不过了。

他要是一点本事都没有，也不至于今天才被赶回来。

大户人家可不养闲人。

他真的震惊的点是李平安这一趟出门，竟然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家里人的吃，家里人的穿。

不过这小兔崽子，知道给他二嫂买首饰，就没想过他大嫂。

果然是没人情味的，当年自己那么辛苦的带他。

一转眼，自己就刁难他两句，他就记恨上自己了。

不过这小子，如果真的改过自新，踏踏实实的跟着家里过日子，就算是记恨自己也无所谓。

当大嫂的，掌着这么大的家，能不被下面人记恨，那才怪了。

但话又说回来，虽然李平安才回家两天，大嫂看她两次深入险境，去跟毒蛇为伍，心里确实有些硬不起来。

如今看他忙前忙后的张罗着，喊道，“行了，别折腾了，爹娘等了你们那么久，早就饿了。先吃饭，吃完饭再收拾。”

“好好好，先吃饭，先吃饭。”李平安确实也饿了。

大家准备收拾饭菜，李平安则去叫顺着墙头，到处瞎溜达的二哥。

“二哥，快下来吧，爹说不打你了。”

二哥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不下去，你让爹亲自过来跟我说。”

话刚说完，老爷子就拿了根用来打枣的竹竿，对着二哥的屁股就捅了过去。

“小兔崽子，还敢让我来叫你吃饭，我看你是想要造反。”

二哥猝不及防被老爷子捅了一棍子，立刻疼的嗷的一声叫了起来，“爹，你怎么又打我！我都说了，今天平安花钱，是他自作主张，跟我没关系！”

“我哪能管得住他！”

老爷子气呼呼的不肯停手，嘴里骂骂咧咧的说道，“看不住他，就是你的错！你是他哥，挨打你就得替他挨着。”

李平安心道，“好么，我就知道，老爷子不会放过自己！不过惩罚的对象是二哥！”

“不过，爹啊爹，你真的以为我会因为二哥挨揍而愧疚吗？”

“我只能说，您想多了啊！”

看着李平安拍着手，若无其事的跑到自己浑家面前，将今日跟乡亲们谈收果子的事情说了说。

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二哥就气的恼火，再墙头上直跳脚，嘴里骂道，“平安，平安，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也不知道疼你二哥。”

隔壁赵婶子，听了动静，也拿着竹竿加入战团，“好你个李老二，自己家没墙头，就上我家的是吧？”

这就比较尴尬了，李平安家很穷，没有墙头，李啸爬的是人家的，自家的墙实际是篱笆墙，这一会儿的功夫，都快把人家的墙头给踩塌了。

赵婶子不急才怪。

被两面夹击的二哥，还挺顽强，宁可去面对赵婶子的狂风暴雨，也不肯回家，最后直接跳进了赵婶子的院子。

二嫂摆摆手，“他这么没正行惯了，大家不用管他，咱们吃咱们的。”

看着大家熟练的开始摆放锅碗瓢盆，李平安就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二哥的没正行，还是一点没变。

就在大嫂准备掀开锅盖，把肉拿出来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反应最快的便是卡拉姆，这个感念李平安活命之恩的昆仑奴，一把拿起烧火棍，嘴里小声道，“主人，晚上敲门的都不是好人！”

李平安被他的紧张意识给逗笑了。

大体上，天竺这个地方，白天很危险，晚上更不安全。谁也不知道，一个大老爷们，半夜里睡得正香的时候，会不会忽然闯出来十几个彪形大汉，来一起叠罗汉。

毕竟天竺很神奇，他们连一块石头，都能打出洞来。

李亮瞪了他一眼，“紧张什么？我们大康没有那么多事儿。”

说着，颇为自豪的打开了们，只见门口站着十几个土里土气的大汉，人手一个筐子。

每个人的筐子里，满满当当的装着橡子和猴板栗。

“哥几个，你们这动作也太快了。”李平安惊讶的说道，“不过这么晚了，我也没功夫给你们称了，一会儿就到饭点了。”

领头的汉子叫王豆子，早些年是村里一等一的把式，前些年参加了对南越国的战事，瞎了一只眼，嗓子说话也有点含糊不清。

不过李平安大体也能听出个一二三来，“可以，东西先放这里，我们明日再来。”

李平安笑呵呵的说道，“那么信得过我？”

王豆子身边儿的兄弟喊道，“你大把的槟榔，大把的鸡舌香都散出去了，能做那种缺斤短两的事情？你李平安想发财，我们兄弟们就做个马前卒，你不亏我们，以后谁欺负你，我们给你揍他！”

李平安这边儿想着明天再秤是有原因的，因为他觉得蒸肉差不多了，家里的娃娃们都要馋哭了。

隔壁的小孩儿已经馋哭了，嗷嗷叫着要去老李家吃肉。

他不想耽搁。

但大嫂站了出来。

“先干活，再吃饭，他们信得过你，你信得过他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天经地义，万一明天他们咬你一口，赖上你怎么办？”

别看大嫂在家里，骂李平安骂的狠，对外的时候，这个家她还是要当一当的。

谁来都不好使，休想占老李家一分钱的便宜。

李虎也是窝里横，家里来外人了，立刻变得听老婆的话，屁颠屁颠的跑到村长家借来了秤砣，给大家挨个称了称。

李平安则是很懂事的将一大堆铜钱放在嫂子跟前。

几个年轻的退伍兵，王豆子笑呵呵的说道，“还得是李大嫂厉害。”

李大嫂冷笑道，“你们这群兵痞能有什么好东西？今个儿收了你们东西没给钱，明天你们就能嚷嚷着全村都知道。”

“以后谁还敢跟平安做生意？”

“到时候你们勤摘一点，好处都让你们占了，搞不好你们还得嚷嚷着涨价。”

“你们那点腌臜手段，也就欺负欺负外乡人成，欺负我们老李家，活腻了！”

嫂子的嘴就跟刀子一样，锋利的很，说的大家脸都通红，但看着老李家，虎视眈眈的一大家子男丁，就没有敢说个不字的。

二嫂子在一旁帮衬着，一双手就没停过，“你们这群老爷子干活真糙！我们家的钱是那么好挣的？这带虫子的，带树叶的，带木棍的，你们也敢卖？”

“这是哪个狗日的放的石头？”

“第一笔生意就敢胡来？”

二嫂这边儿也开始发难了，老爷子一听说，这群后生竟然敢玩混得，去了一趟屋里，不一会儿就一瘸一拐的扛着横刀出来了。

嘴里喊着，“亮子，把大门关上！”

王豆子等人脑门上立刻开始冒汗了，他哀求道，“老爷子，别动家伙！别动家伙！我们就是想跟平安兄弟闹着玩！”

“屁的闹着玩！你们这是骗钱！说，以后还敢不敢了？”

看着眼前凶巴巴的老李家一群人，王豆子干笑道，“可不敢了，可不敢了，嫂子跟您说实话吧，今天看着平安赚了钱，我眼红了。”

“今天跟他要蛇药方子，他又不给，我就想着让他吃个亏。”

“我也没有别的坏心思，谁让他今天让我下不来台了。”

“结果没想到，载在您手里了，您是想打，还是想骂，亦或是老爷子要砍，都成，冲我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