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已经答应给昨日那大妈,自然不可能将糕点给这黑脸女人。

黑脸妇人拉拉扯扯,吵嚷的厉害,没一会儿就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这么大动静吵翻了天,李家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正是管家。“你们在我家门口吵嚷什么?这大中午的,要是吵醒了老夫人,你们担待的起吗?”

妇人立马开口:“我想买这人的糕点,这人不想卖给我就算了,还攀扯上了李家,李家次次都在福满楼买糕点,怎么会看上这不入流的东西。”

周围人群听了,纷纷点头,觉得她说的有理。黑脸妇人一脸得意,看着林玉。

管家一听,脸上带着惊喜:“昨天张妈带来的糕点,就是从你这儿买的?你等着。”他见林玉年轻漂亮,亭亭玉立,像是一株水芙蓉,和张妈描述的一模一样,可找到正主了。

他匆匆而去,人群议论纷纷,都在说林玉恐怕要得罪李家了。但仍有好事者不想离去。

林玉面容恬静,脸上表情放松,甚至还有些愉悦。

管家脚程很快,没一会儿就出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中年女人,正是昨晚买了二十块糕点的人。

她一看到林玉,脸上便笑开了花。“哎哟,你可来了,老祖宗都念叨你半天了,糕点带来了吗?”

林玉将手中的竹篮递了过去,“早就给您准备好了。”

“真好。”她伸手接了过去,递给林玉一个鼓鼓的荷包。“麻烦你每天跑一趟,给我们送糕点。这怎么了,怎么围了这么多人?”

那黑瘦的女人一看这架势,羞得老脸通红,赶紧钻出人群就跑了,惹来一阵哄笑。

“那糕点真这么好吃?”

“那是肯定的啊,李家老夫人嘴可叼着呢。”

“小姑娘,你糕点怎么卖啊。”

林玉笑意盈盈,杏眼中似有一汪清泉,明亮闪烁。“一文钱一块。”

“哎哟,比福满楼可便宜多了。真可惜今天没了,不然我还真想尝一块。”

“别着急啊,各位,虽然现在没了,但是明天后天丶以后都会有,何况我还打算在镇上盘下一间铺子,到时候还望大家来捧场啊。”林玉笑着说。

趁着这个大好的机会,赶紧宣传一下自己做的糕点。

林玉告别了众人,前往了生药铺,买了十几种药材。

那掌柜看见她买了这么多药材,不由得好奇:“你买这么多药做什么?”南洛镇大大小小的医馆,都在他这儿进药材,从没见过这个小姑娘。

林玉张口就来:“有一个游医给家母开的药。对了,掌柜,我想问问,镇上哪家医馆的大夫,擅长治眼睛?”

掌柜嘿嘿一笑:“小姑娘,你可是问对人了,要我说啊,还是得说西坊的宏仁医馆。”

林玉:“多谢掌柜。”

她出了生药铺,转头拐进成衣店中。她对於衣物并没有什么追求,能够遮风避寒就行,但是她不想辛苦一辈子的娘亲,到了中年还没有一件拿得出手的衣服。

还有平安和鸿俊,正是少年时候,自尊最是强烈,她不想让两人产生自卑的情绪。

三人的尺寸她记得清楚,已经做好的成衣买了几件,又挑布料做了几件,过几日来拿。

林玉提着买的东西赶回家中,将药材熬上。

她买的药材多,除了给张金花补身体外,还有配置毒药和迷药的。

毒药是给自己准备的,迷药是给两小只准备的。

药人的形成过程太过於痛苦,两小只这年龄,恐怕受不住。但是迷药也是可以有抗药性的。

好歹让他们不要被轻易的迷晕,多训练训练总是没有坏处。

炊烟袅袅,从烟囱中直直升起,浓郁的药味弥漫了整个小院子。

张金花闻到了中药的苦味,拄着棍子从屋中走了出来。“玉儿,你生病了吗?是不是这段时间太累了?”

她眼睛没有焦距,但是脸上全是心疼。

林玉牵着张金花的手回了屋。“不是,娘,是专门给你熬得,给你补补身子,到时候身体好些了,我带你去看眼睛。”

张金花:“哎哟,我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别浪费了这些好东西,给平安和鸿俊吧,你也多攒些银子。”

林玉将她安置在床上,“我赚了好多银子,您就别担心了。看看我给您买的衣服。”

她比划着大小,“刚刚好,我的眼力还不差,娘,你赶紧换上试试。”

张金花长着厚茧的手摸着滑软的布料,听着林玉的声音,那句浪费也不忍心说出口。浑浊的双眼闪着泪花,“真好,这是什么颜色的?”

林玉说:“蓝灰色。”

张金花:“蓝灰色好啊,耐脏。”

她将自己身上那件打满补丁的外衣脱下,穿上了新衣服。

林玉将她散乱的头发扎好,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很多。

“怎么样?”张金花无所适从,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搁了。

林玉牵着她的手:“娘,特别好,特别衬您。”

张金花并不丑,只是生活太过艰难,她又是一个瞎子,脸上愁苦,皱纹深刻。现在换上新衣,脸上有了表情,总算有点三四十岁的模样了。

天色已晚,林玉做了猪骨面,送了三大碗到宋玉言的院子,将两小只接了过来。

今天两人都没什么精神,一副被狠狠操练过得虚弱样子。

“姐,今天招财不知道吃的什么药,特别不正常,训练量是平常的三倍还多。”平安呼哧呼哧吃着浓香的面条,一边控诉。

鸿俊就显得平静多了,“我觉得还好啊,打拳的时候觉得有使不完的力气,不过事后确实挺累的。”

平安白了他一眼,“哥你真是,你这样以后可是会被欺负的。就招财那个样子,我们要是不反抗,明天会更累。”

鸿俊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可别小看你哥,他也就在家里是这样。”林玉说。“要是太外面,谁敢欺负他,就等着吃亏吧。”

鸿俊一副憨厚的样子,但是一遇到家人有事,便会变得护短又较真。

“姐,你今天这猪骨汤里加了什么?”平安鼻翼微动。“我怎么闻着有一股中药味。”

张金花呵呵笑了:“玉儿给我熬了些补身子的重要,平安鼻子也真尖。”

平安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那是自然。”

屋内灯光昏暗,四人围坐在一起,欢声笑语充斥简陋的土屋,十分温馨。

鸿俊:“娘亲也穿了新衣服。”

“真的哎。”平安刚发现,随即又酸溜溜的说:“姐姐真偏心,就娘有,我们都没有。我都好久没穿新衣服了,这衣服丑死了。”

张金花一听,笑的更开心了,“平安也长大了,也懂得美丑了。没事啊,等娘把这衣服脱下来,改小了让你穿新衣服。”

平安忙开口:“娘,我跟你开玩笑呢。这旧衣服我穿久了,都有感情了,才不舍得脱呢。”

林玉忍着笑,半天了才开口。“你真以为我就只给娘买了衣服?你们两个都有,待会吃完饭自己去试试。”

平安顿时放下碗,伸手就要抱林玉。“啊啊,姐,你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我们两个人的。”

“停,你的脏嘴别往我衣服上蹭。”

平安哼了一声,“你肯定也买了新衣服,这旧衣服就拆了当抹布,你心疼什么?”说着将嘴上的汤汁全蹭了上去。

林玉无奈的叹了口气,她真没买,还想着省点钱呢,这下子,非得买一件换洗的新衣服不行。

平安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端着碗在那傻笑。

鸿俊也笑。

林玉最后还是没撑住,也笑了。

平安将碗收到厨房,林玉将张金花送到了卧室。

“娘,我想在镇上开一家糕点铺。”林玉说。“我做的糕点很多人喜欢,以后给你买什么东西,你收着就好,我们现在不缺钱了。”

张金花还是摇头:“娘都是半死的人了,为了你们才活到现在,娘什么都不需要,只要你们好好地。”

林玉忽然想起前世,张金花投河自尽。声音有些哽咽,趴在床沿上。“娘,你千万不要这样想,你走了我怎么办?我有委屈了跟谁说?”

张金花摸索着摸了摸她的头,“你受苦了,玉儿。”

林玉忽然嚎啕大哭。

被囚禁的时候她没哭,孩子被抢走的时候她没哭,被毒仙医折磨的快要死掉的时候她没哭,但是却被这六个字戳破了泪腺。

她不想被平安和鸿俊听到,忍着声音,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噗噗往下落。一个人实在是太苦了,无人说话,无人倾诉,什么话都咽进肚子里。

前世她不论受了多大的委屈,都不会哭,满以为是自己变坚强了,其实只是因为没有了能安慰她的人。

张金花哼唱小时候哄睡的童谣,手掌轻柔的抚摸林玉的头。

她觉得无比的安心。

林玉哭了好一会儿,觉得心情舒畅很多,安顿张金花睡下,她擦干净眼泪出了门。

将自己整理好,回到了房间中,平安和鸿俊已经穿上了新衣服。

两小只的身材差不多,衣服几乎是相同的大小。

但是林玉认为,两套衣服的颜色足以让他们区分,没想到他们还是穿错了。

平安穿着黑衣,而鸿俊抱着红衣,一脸苦大仇深。

看见林玉进门了,连忙求救:“姐,你看,这红衣服才是平安的吧。”

平安瞪了他一眼:“谁规定男人就不能穿红衣服了?这黑衣多帅啊,多适合我!”

昨天看到初一一身黑衣的时候,她就心痒难耐,没想到今天姐姐就买了一套黑衣,那这身衣服她要定了。

“你一个姑娘家,穿什么黑衣服?那是鸿俊的。”

“妹妹,我们换换吧。”

平安直摇头:“不换不换。”

“姐。”鸿俊委屈极了。

林玉:“算了,就给她吧,等两天,剩下的几件衣服就做好了。”

“你们两个跟我来。”

林玉带着他们来到了厨房,掏出两个药包,递给他们。

“这是什么?”

“迷药。”

平安手一抖,药包直接掉在了地上。“姐,你给我们这个做什么?”

“直接吃了。”林玉将药包捡起来递给平安。“量很少,你们吃了只会觉得很困,但是不会昏过去。不能睡,等到药效过去。”

林玉衣服上别着一根绣花针,她拿了起来:“你们若是睡着了,我会将你们扎起来。”

“不是,你是我们亲姐吗?这么狠吗?”平安嘟囔道。

林玉:“你们仔细想想那天的事情,要不是初一及时赶到,你们不知道要被拐到哪里去了。”

“尤其是你!”她掐着平安的脸。“长得这么好看,到时候把你卖到别人家当童养媳。”

平安干笑:“姐,你真会骗人。”

“我可不骗人。”林玉将药包打开,喂给了两小只。

刚入肚,两人的眼皮就不停的往下坠。害怕林玉真的会拿针扎他们,两人都忍着。

一刻钟之后,迷药的药效终於过去。

“行了,你们去睡吧。”

平安欢呼一声,一马当先跑出了厨房,生怕林玉反悔似的。

“姐,你还不睡吗?”

林玉摇头:“我等会再睡,没事儿,你去睡吧。”

鸿俊担心的看着她,最后被林玉赶走了。

林玉将属於自己的那份毒药拿了出来,她已经计算好了用量,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肯定很疼。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药粉倒进嘴里。

火烧一般,从肚子延伸到四肢。

她蜷在厨房的地上,咬着牙关,嘴中有鲜血溢出,清浅的□□声透过薄薄的窗纸,传到寂静的夜中。

初一十分犹豫,他该不该救人呢?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了。

最后他还是决定先去报告宋玉言。

宋玉言同样不好受,与林玉不同的是,他躺在松软的床上,旁边有招财伺候着。

“哎哟,我的殿下哎。”招财急得团团转。“你觉得怎么样?这半颗药效肯定是不如一颗的。”

宋玉言平常乌黑顺滑的长发,凌乱的散在脸颊两侧,脸色惨白,汗水沾湿了碎发,虚弱却美丽。

极致的疼痛,让他无法抑制信息素的扩散,房间里溢满了冷冽的白雪和梅花的香气,沁人心脾。

招财看见初一,没好气的说:“殿下不是让你看着林玉吗?你这时候过来做什么?还嫌殿下不够难受吗!”

宋玉言喘了口气,声音比平常要沙哑磁性,听得人头脑发麻。

“何事?”

“林玉吃了自己调配的毒药,还喂了少量迷药给平安和鸿俊。”初一说。“在训练两人的抗药性。”

宋玉言短促的笑了一声,“我果然没有猜错。”林玉绝不是之前那个不知事的农家少女。

招财满脸心疼,拿出手帕轻柔的擦干净宋玉言脸上的汗水。“殿下您很难受吗?李寒竹那个老匹夫,殿下帮他坐上刑部尚书的位置,他却连解药都弄不来!”

平常吃整颗解药,殿下都疼的不行,这月只有半颗,疼痛感可想而知。

这还是殿下性格坚毅,换成旁人,早就滚来滚去丶哭爹喊娘了。

宋玉言缓声道:“我帮他是因为他是个清官,且与赵忠良毫无关系。”

也幸好朝中还有这样的官员,不然玉朝命不久矣。

这一夜,不管是对宋玉言,还是对林玉来说,都十分的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