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第 92 章
到了中午的时候，如意楼中陆陆续续来人了。但是脸上丝毫没有之前快乐的颜色，多是愁容满面。
娟儿每次在糕点铺忙完了之后，会到大堂上帮忙，张耀宗有时候看她辛苦，总会给她一些碎银子。有些大方的客人，也会赏她些银子，她也竟然攒下了不少的钱，全都藏在糕点铺后面，自己住的房间中。
张耀宗说的不错，不过事情的发展往往不尽人意。
下午的时候，宋世元带来的侍卫，挨家挨户的搜索所谓的“犬戎奸细”，到了傍晚，全城搜查了一遍，而这也导致出城的人更多。
宋世元和众位大臣们，终於发现事情变得不受控制，若是人都跑了，税收没了，他们还怎么享受？傍晚的时候，四个城门都关闭，贴上了禁城令，只准进去不能出去。
镇上一片混乱，人们全都聚集在了城门口，大声叫喊，让人将城门打开。宋世元这个时候还在织锦阁醉生梦死，有两个侍卫在旁边守着。
“来来来，小美人，在喝一杯。”
刘三姐推开他的手，凑到嘴边，“皇上，你喝啊。”
宋世元接了过去，搂着她纤细的腰，“你就懂事多了，不像那个玉娘，玉荣看上她，那是她的福气，竟然还要反抗，真是不识好歹。”
刘三姐指甲抠进肉里，笑着继续给他喂酒，喝喝喝，迟早喝死你！
“我曾经有一位爱妃，也是你们南洛镇出来的，不过可惜的是，她生病死了，叫做月娘，你可认识她？”
怎么会不认识，“只是听说过呢，听说形容美丽，体态风骚呢。皇上啊，您怀里抱着我，心里想着别人，是不是不太好？”
宋世元哈哈大笑。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他笑意瞬间消失，有些不耐烦：“不是说了不要来打扰我们吗？”
赵忠良声音响起，“皇上，城门口出现暴动，众臣子控制不住态势，恐怕需要您出面。”
宋世元满不在乎：“你们全权处理，我现在正忙着呢。”
赵忠良：“南洛镇的百姓被谣言鼓动，现在正要出城，若是真的让他们出了城，这南洛镇就没人了，到时候，恐怕连我们都要往更南方去了。”他也头疼的厉害，若是以往犬戎没侵略的时候，这些人杀就杀了，但是现在，人杀了，恐怕就没人干活给他们交税了。
宋世元有些不耐烦，“进来吧。”
赵忠良走进来，递给他一张纸，上面工整写着一段话。“皇上，您只要站在城楼上，念一段话，一切事情就能够解决。”
宋世元扫了一眼，“太长了，你在缩减些。”
赵忠良额上青筋暴起，对於早上宋玉荣的提议忽然有些心动了。傀儡而已，死了一个还有一个。“皇上，这已经是最精简的了。您想想，安抚好了他们，才能有更多的好东西上供啊。”
宋世元只能站起来，赵忠良连忙给他更衣，换上金黄色的龙袍，驾驶马车将他送到了城墙，“皇上驾到，稍安勿躁。”
宋世元没什么精神的模样，即使穿着龙袍，他的脸色也白的像纸，只是城墙这短短的路途，让他汗流浃背，喘着粗气。也幸好城墙上，是侍卫已经准备好了椅子，不然他能累的坐在地上。
城门口聚集的百姓瞬间安静了下来，宋世元清清嗓子，“关於‘犬戎奸细’此事，城中的奸细在今天下午已经全部清除，城中的大家几辈子都是中原人，定与犬戎没有任何的关系。各位百姓可以放心，只要朕在这里一天，这里就安全一天，朕的侍卫，都是在军营中千挑万选的将士，绝对能够保证大家的安全，再说南洛镇的旁边，有着名的虎威军驻扎，即使犬戎攻打过来，只要守住南洛镇，不会有生命危险。”
“这一点朕可以向你们保证。”宋世元念完了纸上的字，便觉得有些困了。赵忠良立刻上前去，补充道：“各位百姓们放心，南洛镇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城墙有一栋房子那么厚，即使犬戎攻打过来，你们也不会受伤！城中的犬戎奸细，早已经逃走了！天色已经晚了，大家今日去休息，明天就是新的一天，和平常没有任何的区别。”
宋世元还觉得有些可惜，月娘在的时候，他就觉得南洛镇是一个养人的好地方，见了织锦阁的绣娘们，才觉得自己的想法着实不错。跟着自己享受荣华富贵，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天下都是自己的。真是不明白那些绣娘为何会逃走。
回去的路上，宋世元还念念不忘，“那十几个人，不可能一下子就消失不见，肯定会有踪迹，你派人再去找。”
赵忠良点头：“是。”
昨夜的一番话，打消了很多百姓的疑虑，但仍有侍卫在城门口守着。只要是拉着一马车东西的人，不允许出城。
“真是的，每天进城的流民一天比一天多了，听说钱大人设的粥棚，不到中午的时候就没了，好多人都没得吃呢。”
城门口的两名侍卫正在闲聊。
“你看着吧，过几天，流民会越来越多。”侍卫压低声音说，“北方都被犬戎占据了，前线将士们也不知道能够支撑多久，偏偏皇上在南洛镇，虎威军还要保护皇上的安全，不能上前线。”
“你懂什么，整个南方，只有南洛镇最是富裕，你看多少的美味佳肴，成堆的送往织锦阁，皇上只吃了几口就不吃了，剩下的分给侍卫，下人们都吃不完呢，全都扔了。”
侍卫摇头，“街上的流民们饿着肚子，织锦阁的东西吃也吃不完。”
“行了，千万不要让人听到，不然你我这身官服被收回去，咱们也成流民了。”
林玉和宋玉言坐在马车上，林玉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宋玉言却能够听到，将他们说的话叙述了一遍。
“储备的粮食吃光了吗？”林玉问，他们家的地窖里还储存有粮食，但是那些不可能会拿出来。张耀宗购买的粮食应该不少的啊。“还有，皇上的东西既然吃不完，为何不分给流民吃呢？”
宋玉言笑了笑：“他们怎么会管流民的死活。”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他们只会享福，哪里会有照顾别人的心思。
*
鸿俊等人已经急行军两天，马匹和人都已经疲惫不堪了。远远能够看到硝烟，甚至风吹过来，能够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他们已经到了战场的边缘。
鸿俊示意所有人停下了，他们径直走进一旁的树林中，将马匹藏在隐蔽的地方，让它们休息。他们在树林中行进，走了一个上午，终於看到了战场，尸横遍野，低洼的地方浸满了鲜血。原本黄色的土地被染成了红色。
尸体堆叠，透过血腥味，能够闻到浓郁的腐臭味。在尸体之上，有着无数黑色的鸟儿，在啄食那些尸体。
鸿俊带得人多是新兵，从未上过战场，也未见过这样残酷的情形。有好几个人直接吐了出来，“看着人都已经死光了，既然这样，他们为什么没有继续向前推进呢？”
“玉朝国土面积广阔，犬戎即使能够打赢我们的将士，但是他们仍需要补给。”鸿俊神情冷峻，“你们应该都知道，他们的‘补给’是什么。”
有些人已经忍不住哭出声，“这些犬戎简直都是混蛋。”
玉朝将士们身上都带有干粮，他们死了，干粮自然就就落到了犬戎的手中，干粮总会有吃完的一天，人肉也是肉，更何况在他们的眼中，中原人和牲畜没有什么区别。
鸿俊极目远眺，入眼并没有犬戎的踪迹。这些将士们为玉朝出生入死，到头来却连一张裹尸布都没有。离开军营的时候，他看到十几个人，有老人，有中年人，还有小孩子，问他们要自己的家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没有尸体，一件衣服也好啊，你难道让我们下葬一个空棺材吗？”
鸿俊原先并没有概念，但是当看到战场上死了这么多人，却忽然涌出一股悲凉之意。虽然他一个人都不认识，但只要想到他们的家中有人在等着他回来，却再也等不到了，就觉得伤心，“你们在这里等着。”
他逼近战场，从边缘开始搜集。
玉朝的将士们，随身携带一个特有的木牌，上面写着名字和外貌特征。很小的一块，还没有鸿俊一个指头长。但当他走过了半个战场之后，手中用衣服做的包袱就已经满了。
其中有一个人从树林中出来，加入了鸿俊的队伍。他们在漫天的血腥气中寻找着所有将士的木牌，在灰暗的眼中，忽然出现了一抹飘扬的红色。
士兵的手高高举起，攥着一只大红色的绢花，鲜艳的像是刚从少女的头发中摘下。只是不知道他的少女，在何处等他。
手指已经僵硬，鸿俊小心的将那簪花取了下来，揣进怀里，若是放到包袱里，这簪花恐怕会被木牌碰坏。
所有的木牌找完，装了有三个包袱。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前面看看。”他们到了藏马的地方，将包袱绑到马的身上。
“你去干什么？既然知道情况了，我们就赶紧回去了。”
“还没有看到犬戎的军队，怎么就能回去？”鸿俊直接拒绝了，“我如果明天早上还没有回来，你们就直接走，给我留一匹马就行。”
“我不能让你走，犬戎那么多人，要是被发现了就是送死。”
鸿俊笑了，“我的轻功比你们都要好，犬戎他们怎么可能会抓到我？”说着他转身就走，几个瞬息就没了身影，剩下的几人根本就追不上他。
等远离了他们之后，鸿俊一个呼哨，一个高大的浅灰色身影从灌木丛中窜了出来，跟在他的身后，正是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