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第 94 章
外面吵吵嚷嚷的,人群围成一圈,全都要嚷着要救火。
娟儿只觉得时间在一瞬间停滞了一般,也正是这个时候,身后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将她整个人扑倒在地。
“你不要命了?”林玉大喊,将人拽了起来,见她手里还拿着装钱的荷包,就明白她闯进这里是为了什么,但是现在显然不是多说的时候。林玉身上披着一张浸透水的薄毯子,她将毯子罩在两人的身上。
屋中能见度很差,两人只能凭着感觉横冲直撞。一个窗口已经被燃烧殆尽,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林玉带着娟儿从口子里跳了出去,身后的厨房不堪重负,轰然倒塌。
救火的人连忙将人扶了起来,“幸好你们及时出来了,不然就要被困死在里面了。”因为有油的原因,这次的火势十分巨大,短时间内聚集的人根本就来不及救火,火势就蔓延了整个如意糕点铺,也幸好如意楼和糕点铺之间有段距离,不然伤亡更加惨重。
林玉一把将毯子扔在了地上,娟儿面如土色,抱着自己的荷包,浑身发抖。林玉内心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念头,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就为了银子,你差点把自己的命丢了!”
娟儿这才回过神来,哇哇大哭,边哭边喊道:“没错,我就是为了钱!没有钱我还怎么活,没有钱我活着有什么意思?难道就像我爹和我娘那样吗?一个差点死了,一个整天哭哭啼啼的。”
林玉沈默片刻,松开了她,“即使你救出了你的银子,如果没命了,也没地方花。”
娟儿声音还带着哭腔,“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没有尝过穷的滋味,你不会明白的。”什么都没有,肚子饿的时候只能忍着,就算喝再多的水,肚子都要撑爆了,却还是饿。
林玉怎么会不明白饥饿的滋味?
张耀宗道:“不过就是些银子,你在我这做工,到时候你要是真没钱了,过来找我,总归是不会让你饿死。”
娟儿打开荷包,数着里面的碎银子,低声嘟囔道:“不用了,我自己有银子,我自己也会赚钱。”
“火是怎么着起来的?”
她将流民的事情讲了。
张耀宗道:“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天天给他们施粥,还想要更好的东西,有的人连粥都没得吃。改天也不施粥了,直接将粮食给知州府,让他们去施。”
林玉摇摇头:“算了,我看还不如直接将如意楼关闭,以后南洛镇只会越来越乱。”
张耀宗想了一会儿,便觉得有道理,整个北方都已经沦陷了,他们这酒楼开着也没意思,还平白遭人嫉妒。“行,那今天我就给他们一笔遣散费。”
林玉道:“也不必,在养些日子也无所谓。”毕竟马上就要变天了。
酒楼还能开,糕点铺是没办法开了,周围的店铺多多少少都受到了一些影响,张耀宗一个个赔罪,还送了些银子过去。眼看着都要中午了,他也来不及去吃饭,架着马车就去了春风楼。
“哎哟,张公子,您来了啊,姑娘们都等你好久了。”老鸨笑的极其灿烂,殷勤的将张耀宗迎了进去。张耀宗高擡起头,像是一只花孔雀。径直去了二楼,正中间的房门虚掩着,张耀宗走进去,绕过屏风之后,三四个姑娘正在梳妆。
见他来了,连忙迎过去,“你怎么现在才来?马上就要开始了。”拉着他坐到了椅子上,将他的玉冠取下,梳成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发型,脸上的妆容也一模一样。
只看头脸的时候,是一个极其美艳的姑娘,但是身上,穿的男装却是翩翩公子的模样。
另外一个姑娘将衣服拿了过来,“快快,去换衣服,马上就要上场了。”
张耀宗笑了笑:“知道了。”
“你千万不要开腔,要是别人发现你是男人,咱们都得不了好。”
张耀宗点头,但是脸上表情仍是满不在乎。
大厅聚集起满满当当的人,中间的舞台上放着屏风,遮得严严实实。众姐妹从后面上了舞台,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薄薄的面纱。其中最高的那人正是张耀宗。
虽然比较高,但是骨架比平常男人要小一些。
音乐声渐起,姑娘们慢慢跳起舞来,台下的客人拍着手,不停有人往舞台上扔玉佩,碎银子等等。甚至有的叫来的老鸨,指着某个姑娘嘀嘀咕咕。
其中张耀宗也被点了几次,老鸨看着这人,却并不觉得熟悉,不过有钱赚,她肯定不会拒绝。
一舞结束,众姑娘下了舞台。回到二楼换衣服,老鸨直接闯进来,“哎哟,我们姑娘们哎,跳的真好,来来来,好些公子哥都叫了你们的名字呢。”
这皇上过来南洛镇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跟着过来的王公贵族,家里的小公子们,可往她们春风楼扔了不少的银子呢。
老鸨看了一圈,却没有发现那个最高的姑娘。“奇怪,妙娘,跳舞的时候,站在你前面的姑娘是谁?”
妙娘看了她一眼道:“是静娘啊。”她话音刚落,静娘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身上穿的并不是跳舞时候的衣服,妆容也并不是。才下台没一会儿,这换衣服的速度也太快了。
老鸨绕着静娘走了一圈,满脸的疑惑,“我怎么看着不像啊。”
众姑娘哈哈大笑,“您这是老糊涂了,不是静娘,难道我们从大街上随便抓来了一个人吗?”
老鸨也觉得自己可能是老糊涂了,拽着静娘,“走吧,好几位客人点你呢,你今天要发财了。”等老鸨走了之后,妙娘打开了衣柜,张耀宗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听到了没有?说你受欢迎呢,哈哈哈哈。”
张耀宗坐在梳妆台前,将头上的首饰全都摘了下来,“嘁,一群臭男人。”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也是个男人啊,哈哈哈哈。”众姐妹笑着揶揄他。“你这不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张耀宗哼了一声,“我和他们可不一样。”
妙娘小臂搭在他的肩膀上,“有什么不一样?天天和我们混在一起,是不打算成亲了?”
张耀宗有些粗鲁将首饰扔在了梳妆台上,“我为什么要成亲?生养继承人那是我爹的想法,再说他现在已经死了!”就他这样的身体,那个女人愿意嫁给他,他能不能让人有孕都是一个问题。
而且张福祖最大的念想就是传宗接代,他怎么可能如他所愿?
妙娘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真觉得没人要你,我们这么多姑娘,你随便一指,我们心甘情愿跟你走。”
那群姐妹一听这话,全都围到了张耀宗的面前,要是有人赎身,那肯定是好的啊。张耀宗天天过来,但是从来不占她们的便宜,这要是被他带走了,那岂不是就是享清福。
张耀宗哼了一声,“你们想的倒是挺美,你觉得你们老板娘会放走你们吗?”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现在就赎身,那真是亏大了。从小培养的女孩,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么年轻就赎身,老鸨根本舍不得。
“哎,说的也是,卖身契在她那里,说破了嘴皮子,恐怕都没用。
张耀宗换好了衣服,脸上的妆容也全都抹掉了,检查没什么问题之后,才离开回到如意楼。远远就看到了林玉的马车,不过不止林玉一个人,还有宋玉言。
他停下脚步,看见宋玉言身后的小厮推着他。林玉从如意楼出来,手里提着一份糕点。宋玉言伸手,林玉自然而然的将人抱到马车上,动作流畅,一看就是经常这么做。
张耀宗抱着胸,远远看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都是地坤凭什么这个宋玉言就有人疼呢,论相貌,他也不比宋玉言差多少啊,自己还会跳舞呢,最重要的就是,自己双腿是好的啊。
多次对林玉示好,这林玉跟木头没什么区别,根本就听不出来话里的意思,甚至多次质疑他的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真是让人生气。
女性天乾本就少见,像林玉这样的大概是一个没有吧。张耀宗又叹了一口气,咬着手指,唔,好羡慕。
*
鸿俊回到军营中,军营的门口仍然有一大批的百姓,他直接停下来,抱着包袱走了过去,将包袱打开,木牌拿出来。
“王亮。”没有人应和。
鸿俊接着念。
“楚新。”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哭泣,人群让出一条路,一名中年妇女蹒跚上前,接过了鸿俊手中的木牌,看到上面的字和斑斑血迹,嚎啕大哭,“我的儿啊,我可怜的儿子啊,你怎么忍心丢下家中的老母亲,家里娃娃还在等着你啊。”
鸿俊看了一会儿,只觉得眼睛酸涩,但是他还不能停下,一个个木牌念下去,有的木牌有人领,有的却没人领,人群渐渐的散去了。还有一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怯生生的走了过来,“你们,你们有没有看到王朗这个名字?”说着,眼里不由自主的涌出了眼泪。
一阵风吹来,姑娘头上的大红色绢花迎风招展,看着十分的喜人。鸿俊将怀里的绢花递给了她,“没有木牌,只有这个。”
她双手颤抖,接了过去,“他已经死了是不是?他骗人,说好了要回来娶我的。”
鸿俊神情冰冷,转身离去。
剩下的几个人连忙跟了过去,有人见他面色不好,开玩笑道:“那姑娘长得不错,正是脆弱的时候,怎么不安慰一下?”
鸿俊看了他一眼,“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他们都是为了保护南洛镇的百姓,我只恨不能亲手杀死那些犬戎。剩下的无人领取的木牌,一起葬在军营的后方,烧些纸钱。”
“犬戎要攻打过来了。我去找王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