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结果

人的日常是收敛,是生死之间的等式,在拣选之中做出选择,自然会得到相应的结果。

譬如说,如果他决定要在某个时间点醒过来。等到闹钟响起,醒来是一个选择。暂时不醒来,再睡数分钟也是一个选择。

或者更进一步,选择再睡多长时间,同样也是一个选择。

如果睡得太久,又并非休息日。大概这个选择,就要推及迟到或者不迟到。

再到缺勤,或者不缺勤,最后直接就变成退学,或者不退学了。

这样想一想,一直做出错误的选择,也不是一件好事,只是相较抉择要缓和些。

夏天喜欢缓和的事物,就仿佛爬山时,他也喜欢相对缓和的道路一般。同时,自然最不幸的结果也因此而已,他也总是可以做出其他的,相较更好的选择吧?

譬如说,早起那么一会,总是在迟到或者不迟到之间,在时间的死线上挣扎。

再比如说,在闹钟响起之前一分钟,自然地醒来,再将之关闭。

不过,这种选择,具体到他个人来说。

在早起和晚起之间,夏天是早起派的,这是年前的事情,最近则因为生活中的新问题,他选择改变这种行为方式,毕竟也无所谓。

就像他理应可以怀念之前,在早起之后的所见与所闻般。

中学的校门,会比教学楼的铁门,早半个小时开启。

大概是值夜班的门卫,在醒来后,就会及时地开启校门。而管理教学楼楼梯门户的校工,却要走更远的路吗?当然,也有可能是早起和晚起的偏差。

天色昏暗的清晨,却似乎在草木的末端,显现出了些许的微光。人类的形体,在这种环境下,似乎也只剩下模糊的阴影了。

夏天和另外几个,大概不怎么固定的人,就会在走廊左右踱步,等待校工来开门。

其中有一个人最为奇怪,按理来说,在如此安静祥和,或许以后也不会再也的等待中。

就算不安静地享受这宁静的顺利,非要作伪来修饰自己,在手上时刻捧一本书,已经足够奇怪了。

而将那本大部头的书本,轻声细语却又表现出足够容纳情绪的起伏,更是奇怪中的奇怪。

在早读中训练语法,大概也是一种读书的技艺吧?

但是若是读逻辑学相关的书,夏天却认为,这可不是训练辩论能力的好场所。

至少顾及旁人的感受吧?

不过,所幸这种事情不是经常发生,而等到夏天因为纱世里的缘故,暂时无法继续做一个早起派了。

往昔觉得聒噪的声音,似乎也变成值得令人怀念的往事了。

所谓的往事,大概就是昨天厌烦,但之后却又无法接触的,人生某一个阶段。

或许也是一种不幸的想法。

只是一个问题在于,是谁的不幸。

因为纱世里在不符合常理的范畴之中,却又是一个符合常理,甚至颇有理性,带着些许狡猾的程度。

在之前,仿佛春天的并发症,陷入抑郁情绪之中时,她就会希望时刻坐在他的身旁,不停地抚过他的手背。

既然无法一个人睡去,那么寻找可靠的记忆,就是在往昔差一点就要成功的离家出走,和夏天一起在树洞中靠拢,并希望救援——主要是罗修的他的朋友,能够比寒夜中的失温更快一点。

就这一点,难道不足以说明,和不幸的人相处,自己往往也会浸染不幸吗?

在被索求之外,他这里又有什么获得呢?

那时他在受选召之前的故事,在那之后,他的心,的确不像以往那般了。

但是他的行为,似乎又暂时没有改变的必要,于是也就只是维持现状,反正他也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特别想要做的事情。

既然是本来就没有特别价值的东西,如果有人需求,就任由索取,也是无所谓的事情。

出发点的不同,自然也就带来了主动和被动的偏差。

究竟是想要拯救他人,还是作为恒星,无所谓光照的去处。

这又是另一种,似乎庸常者间或取得高位时,经常产生的妄想和癔症了。

只是给予,不必索取的太阳,就将此光亮,仿佛从地下呼唤出来的,比过去一切时间加起来,还要多得多的产出比拟吧。

飞速增长的人口,更多的开垦的土地、河流与山岳,用不尽的布匹,吃不完的粮食。

在产生这种妄想时,夏天就会回忆猎鹿人族群的故事,他最终会在其中扮演哪一个角色呢?

然后,妄想又回到了现实,很正常的,因为纱世里不正常的想法和表现,就会在家庭之中产生矛盾。

她的父母,却只是普通的父母,言语的失当,劝告的言语,听起来就像是认定她已经失能了,是残缺的人。

尽可能提供的物质条件,似乎又全然是为了她的牺牲,可是事实又不是这样,于是最轻微的言语都会变得尖锐。

为了逃避这种尖锐,现实又提供了这种条件,因为她的父母毕竟是普通的父母,她却有过去不普通的经历,还有可以支撑她的朋友。

于是,她就可以明显地,并不全然地压抑自己,而是在生与死的拮抗之中,有机会将之表现出来。

作为一种不幸的结果,在纱世里父母因为沉重产生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一如既往生活的漠视中,好像他才背负了,这样生命沉重的重量。

所以,不幸者,只会带来和制造更多的不幸。

那需要多少的幸福,才能够将之弥补?

若加起来,恐怕是一个天文数字。

此处同样涉及个体和群体,作为个体的不幸,与作为群体的不幸。

许多时候,需要弥补的天文数字,自然需要一个出清。

这一种出清,既可以是死亡,也可以是复仇。

就像许多不幸的家庭般,一个不幸的草芥,无人在意地死去了,骨头都被焚毁,这边又一个家庭一讨论,不必追究,于是又有谁会在意呢?

这是死亡对不幸的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