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 垒
手冢的眼睛是很漂亮的茶晶色,后来不二总会无意识的喜欢上装有茶色落地窗的各类店面,但是每当友人问起,天才就会笑而不答。他从来不愿承认这只是缘於他在第一次与某个人一步之遥对望时,那种被敲进心底的感觉。
后来天才说,他其实更喜欢透过茶色窗子去看海。他说蓝白的浪看起来悲壮汹涌,但是站在那窗子后面,便只能看得到一片安然。
其实蓝色与茶色都是冷色调。也许正是因为一个冷静,一个深沈,所以才意外地丶坦率了?
他不能确定手冢在与他对视数秒之后是不是稍有扬动了唇角,然后那人微微收了下颔应了一句:“你想听我丶怎么回答?”不二眉间微动。
垂眼帮他将领结拉松解开,不那么温柔地将领带扯下,也不管是什么麦格劳斯的纯手工精造就这么在手中随便缠了一圈之后就靠在一边的流理台上,双手撑着台边,不管什么精工细作也一样可以是抹布一样的待遇。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累惨了的关系,不二觉得这会儿的自己非常容易动怒,似乎自从进了这个房子他就笑不出来了。手冢的话和那个他没能确定的自嘲一样的浅笑都让他没有将对话继续下去的动力。此刻那个人正在准备配菜,青绿的菜叶洗净后挂着水珠看起来很新鲜,所有的配菜都分材料呈在不同的盘子中,从左至右,规律地像在下棋。那人背对他,削长身影,笔挺脊骨。
他通常不说话,不多言,但是每一句话就像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一样——每一步都有身为棋子的意义,步步“精”心。
所以他问他想要听到什么回答的时候,不二就知道无论怎么试探丶即使本意不是试探,他也什么都捉不住。但是这都不是重点,没有挑战性的猎物捉住也没有意思——可是为什么那人说那句话时加上那个表情就让不二觉得不能原谅呢。
他好像听到完全不符和那人风格的隐台词。他是这么说的。
“全日本想杀我的人千千万,这么率直的你,值得嘉奖。我等着。”
不二掀起眼帘看那个忙碌地有条不紊的身影,随后转身进了外间的餐厅。
就两个人的餐点而言实在已经很丰盛,不用问也知道这么多的配菜和那瓶一看就很有讲究的红酒八成也是那位“atobe”君给某人养成的习惯。不二毫不客气地拿起刀叉,算是味道还不错吧,虽然不够辣,但是考虑到对面人那与脸的柔软度成反比的胃,不二转了未出口的话。
“我住哪间房?”不好意思,天才心情不佳连“boss大人”或是“喂”都省了。
手冢擡起头看他一眼,对随身秘书的态度未置一词。
“主卧有三间,右边靠窗一间没有人用过,其他客室也都是空的,你随意。”
“哦?!是吗。”没有疑问的意思,但是手冢听出了别有所指的意味。不二口中含着叉子歪歪头,再次弯了眉眼,手冢眉梢微动,有种不好的预感。
“呐,boss大人,我想住迹部那间,你觉得如何?”
……
灯火辉煌的总裁办公室忽然陷入一片黑暗,迹部从一堆文件中擡起头翻了对面的黑影一眼顺手将电脑屏幕关掉。身后巨大的落地窗映出万家灯火通明,霓虹闪烁,他靠进椅背。
“你不要总是玩这种任性的游戏好吗。”还来不及闭上眼睛揉揉太阳穴已经被忍足拉起来抱住,迹部干脆将重心交给他枕在他肩上。其实身长相差了3cm,也刚刚好,但是今天有淡淡的菸的味道,迹部蹙起眉。
“keigo。”忍足扶着他的颈后,这是不希望他看着他的意思,迹部忽然想起手冢说这人才是他们之中最固执的一个——不知为何,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你从梅田还是难波[1]回来的,乱七八糟的气味难闻死了。”忍足笑,气息拂开他的头发,迹部微微一动那人果真又扣紧了些。
“就算换了衣服来果然还是瞒不过你。”听起来心情还算愉悦么,为何有种违和感。迹部哧哼一声:“你以为你还有什么瞒得过本大爷?”
他们都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年龄,从彼此只剩下一个姓氏的时候——但是却忘不掉两人至今在一起多少年又多少天。
多少年丶又多少天。从他第一次冲向他并抱住他的那一刻起。
想起不好的事,迹部伸手环住了忍足,在他背脊死死扒附。
“我什么事都没有真的想要瞒你。”
是吊儿郎当的调调,但不是平时的调调。迹部慢慢松了手,退开一步,擡头。
注[1]:梅田丶难波:大阪着名商业区,也是着名“红灯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