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贺兰南星将锦盒交给小叶子,又递给他一个荷包:“你将这封信送到国师府,荷包里的银子随你处置。”

小叶子去了半日时间,回来的时候带了许多零嘴点心,还带回一套书生袍。

山雁好奇地盯着书生袍:“殿下,这是什么?”

“书生袍。”

“奴婢自然识得书生袍,只是我们在宫里,要这书生袍有何用?”

“这书生袍在宫里自然没用,在宫外可是有大用处。”

半个时辰后,贺兰南星穿着书生袍站在宫门口,望着寂静的夜空发呆。没有星星点缀的夜空像一块黑不见底的布,虚假,压抑,让人透不过气。

突然起了一阵风,吹散天幕流云,月亮终于逃脱乌云的禁锢,将月光洒满人间。

一阵脚步声传来,贺兰南星回过头。九方祢乘着月色缓步走来,将一件毛绒绒的披风拢在他身上。

贺兰南星摸了摸身上的披风:“谢谢大人。”

九方祢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贺兰南星抿了抿唇,改口道:“谢谢哥哥。”

皎洁的月光照在少年的长发上,折射出点点银光。九方祢抬起手,为他拢了拢披风。

许是披风太过暖和,不一会儿贺兰南星的脸就变得红扑扑的,整个身体也暖和了许多。仿佛有一股暖洋洋的气流在体内运行,内通五脏六腑,外达四肢百骸。

“方才一瞬间,我恍惚觉得自己要羽化登仙了。”贺兰南星眉眼弯弯地望着九方祢,“世人皆道南沁国师洞彻天机,未卜先知,是南沁的神。”

“国师哥哥,这世上真的有神吗?”

“没有。”

“真的没有吗?”贺兰南星抬起头,望了一眼天边高悬的明月,“也对,这世间魑魅横行,人心鬼蜮,便是有真正的神,也早已被世俗恶念所染。”

“但我总是觉得,我似乎承诺过一个人,每日勤勉修炼,将来与他一同飞升。”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他的眼前闪过许多东西,前尘旧梦飘忽如烟,虚实幻影驳杂不清。身边有些空荡,贺兰南星向前一步,拉住九方祢的衣角。

靠近的一瞬间,他才惊觉九方祢身上的寒气过重,连忙解下披风递过去:“哥哥,你披着吧。”

九方祢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三月倒春寒,贺兰南星的书生袍又十分单薄,冻得他打了个寒噤,于是他将披风展开:“我们一起披着吧。”

云雁织锦的披风十分宽大,领口处镶着洁白柔软的狐狸毛。贺兰南星展开披风比划了一下:“哥哥,你弯一下腰。”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很轻的笑,贺兰南星木着脸,梗着脖子抬起头:“我只有十七岁,我还会长大的。”

“我并未说什么。”

贺兰南星扭过头,沉默地盯住他。

九方祢笑了一下,重新将披风拢在少年身上,又为他整理了一下被夜风吹乱的头发。

温热的呼吸洒在耳畔,贺兰南星脸颊漫上薄红。

第50章

九方祢睨了一眼贺兰南星,少年整张脸都红透了,身上冒着热气。他笑着开口道:“怎么了?”

贺兰南星垂着眼,发丝仿佛被腾腾热气浸软了,软趴趴地搭在额头上。他捂住自己发烫的耳朵:“抱歉,方才是我失礼了。”

九方祢道:“你在宫外,不必拘束。”

忽而风起,一片花瓣被风卷着,慢慢悠悠飞过宫墙,贺兰南星转回头。

几道厚重的宫门,将宫内与宫外完全分隔开,宫内逼仄压抑,让人透不过气,宫外却是一方自由自在的新天地。

他收回视线,眉眼弯弯地看着九方祢:“国师哥哥,我们要去何处?”

“岫云山。”

岫云山是南沁境内最高最美的雪山,有“玉山仙岭”之称。贺兰南星和九方祢戌时出发,于丑时抵达流影镇。

镇上有一座岫云山庄,岫云山庄是九方祢的师父——归玄道长昔年的住所。睡了两个时辰之后,贺兰南星起床用早膳。

早膳过后,九方祢带着他去庭园散步。

一个侍女往石桌上摆精致的白玉酒壶和酒杯,贺兰南星嗅到一缕不同寻常的酒香,开口问道:“这是什么酒?”

侍女道:“公子,此酒名为锦千里,用千里银锦的花蕊酿成。爬山之前喝些驱寒药酒,免得感染风寒。”

贺兰南星揖了一礼:“有劳姑娘费心了。”

九方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贺兰南星坐回椅子上,抿唇倒了一杯锦千里一饮而尽:“好酒。”

如今正是四月天,烟销雨阔,百花开遍。贺兰南星执起酒壶,又倒了一杯酒,白玉杯里盛着清澈的酒液,杯底映着碧天白云。

他站起身,将酒杯捧到九方祢面前:“多谢国师哥哥。”

莹白的手指贴着玉质杯壁,一时倒让人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羊脂白玉。九方祢接过酒杯,指腹不经意擦过贺兰南星的手背。

霎时引山洪。

清新的花木香气混着酒香侵蚀过来,贺兰南星僵着身子走回去,又僵着身子坐在石凳上。

侍女走到九方祢身边抬头看他:“大人素来不喜锦千里,今日怎的饮了一杯?”

南沁国师喜静不喜闹,国师府的侍女奉茶打帘都是悄无声息的,这个侍女却……

贺兰南星悄悄看了一眼穿着白衣的九方祢,又用眼角余光瞥见侍女也是一袭白色衣衫。

突然起了一阵风,贺兰南星举起酒杯,将玉杯中的锦千里一饮而尽。

九方祢见他举杯痛饮,抬手截住他的手腕:“此酒性烈,切勿多饮。”

侍女不满地嘟着嘴:“大人可从来都没有关心过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