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脏脏的,但很暖。
至少小宣病觉得很暖。
他爬了起来,看着不远处背对着他的少女。
少女好像在生火。
“姐姐?”宣病开口了。
她没有回头,而是直接抬手招了招,示意他过去。
宣病过去,发现她在煮一锅野草,还有鸟,那鸟很小,几乎没肉。
“这是哪来的……”宣病疑惑不已。
少女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示意他吃。
宣病看懂了,瞬间不说话了。
这姐姐,是个哑巴。
哑巴姐姐不会写字,手也冻裂了,但对爬树之类的事非常精通,还知道掏鸟蛋、找松鼠藏的过冬粮。
他们靠着那些东西,度过了三个冬天。
宣病叫她姐姐,她好像也真的把他当成了弟弟。
可第四年的冬末,她死了。
有个公子哥为了显摆自己高价得来的汗血宝马,在闹市纵马狂奔,踩死了好几个乞丐。
其中就有他的哑巴姐姐。
那年宣病十一岁,痛苦和恨意在心中疯狂滋长,吞没了他。
他偷了半斤砒霜,混进了那个府邸,偷偷潜伏了一个月,终于在一次私人的家宴上,动了手。
那一天据说是那位公子的生辰,那公子抢来了一个姑娘,想好好‘品尝’,便把下人们都支走了。
只留下了纵容他的父母,还有两个杂役。
那一晚,宣病混了进去,将另一个杂役打晕,然后在饭菜里下了药。
他毒死了那场宴会的三个人。
犯错的公子,还有不会管教孩子的爹娘。
宣病还把那匹马也毒了,还将那马的眼睛挖出来塞进了那公子哥的嘴里。
然后很淡定的给自己洗干净了身上的血,换了身自己的衣服,半夜敲响了刻墓碑工匠的门。
他说,“我想给我姐姐立个墓碑。”
做墓碑的工匠是个高高瘦瘦的、六十岁的老头,他看着面前刚到腰间、却长得意外的不错的小孩,目光扫过他的脸,“进来吧——你想刻什么字?”
宣病不认字,想了想,“就……姐姐。”
碑匠愣了愣,笑了,“不懂碑文?那我帮你代想吧。”
他很认真的刻完了。
宣病以为他是好人。
他掏出刚刚夺来的银子,递给他,可那老碑匠却突然说:“我不缺钱。”
宣病一顿。
“你长得很好,”老碑匠色眯眯的,伸手抓住了宣病的手——
宣病笑了一声,却掏出了匕首,“是啊,我也知道……我长得很好。”
老碑匠的惨叫声被宣病用鞋袜塞住了,挖眼的血溅上了姐姐的碑文。
他不在乎多一条命。
宣病踩着他,咬牙切齿,“想睡老子?你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鬼都比你好看。”
老碑匠断气了。
宣病按照早就想好的路线,带着那木制的墓碑逃了。
他把哑巴姐姐葬在了一个来年能见花开的地方。
谁让那些人没让他的姐姐看到春天呢。
不过,他好像也见不到了。
逃跑的第三天,他就被捉了回去,路上许多人对他议论纷纷。
“11岁杀了4个人?这孩子太可怕了……”
“那老碑匠也真不是人,听说还强.奸.过好多小孩!他现在被杀了,好些人都出来说杀得好呢!”
“不说那个碑匠,单说白家也不是好人,烧杀掳掠……”
“等等,你看他,他居然笑?他在笑什么?”
——当然是因为老子笑起来好看,谁他大爷的死到临头了还哭丧着脸啊。
宣病心想,笑着死,这样到了地府才会是个漂亮鬼。
就是不知道地府有没有那么多恶心的人。
他眯起眼睛,像餍足的猫,喃喃着:“算了,要是真有的话,还不如把我变丑一点,不想再遇到那些恶心的人。”
这想法刚掠过心头,周围的一切忽然都安静了,仿佛被镇住。
一大团红色的雾气弥漫了整条街,宣病一怔,眼前一闪,面前多了个戴着黑面具的人。
“我感应到了你心中最邪恶的部分……”那人开口说,“你很适合,做魔的容器。”
宣病没懂,“什么东西?”
他那时不知道还有上修界的存在,还以为是黑白无常提前来收他了。
这面具怪好看的。嘿。
那人轻笑一声,忽然抬手在他心脏处打进去一团红雾。
“三年后,你若还活着,下一任族主便是你。”
宣病脑颅剧痛,再次醒来,到了西南宫家外。
这里没有人认识他,连他身上的衣服都干净了,伤也好了,他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一切,路人纷纷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他。
“往前三米,有个狗洞,”有一道声音在指点他,“去那里吧。”
宣病犹豫着过去了。
从此,每一步都是精心算计。
唯有凌霜派上那一个不受控制的吻,乱了他一切的算计。
他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师无治,他不想让师无治知道自己的过往,他装出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愚蠢。
前世,他伪装得很好,跳下悬崖的那一刻,师无治一直都不知道他的真面目。
连华宥志也不知道。
前世那二十年里他会挑华宥志不在的时间和魔族联系,也装得很好,不让华宥志发现。
如今重来一次,宣病根本不想和魔族再沾上半分的关系。
这意味着他做过的那些事可能会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彻底被曝出,而他会又一次被丢弃。
天知道前世师无治说捣了魔族老巢时,他有多么紧张和震惊,以至于差点露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