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狡兔死，走狗烹
守在子启身旁的太监立即横眉竖眼。
“大胆！你这狗奴才怎敢对陛下如此不敬的！”
那宫人却越发不屑，反而一把推开正欲上前拉拢自己的御前大太监。
他一边整理着衣物一边翻着白眼。
“都要亡国了，还逞什么帝王微风！”
“还有你！平日里就看你仗着陛下对你的宠信欺负我们这些奴才欺负得最欢！”
“最好那松国女帝能把你们主仆千刀万剐……”
那宫人的话还没说完，下一秒，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长剑贯穿了他的胸口。
子启猩红的双眼怒目圆睁，手里拿着的，是他折返回寝宫取来的镇国之宝。
虽然只是一把早已生锈的宝剑，可杀一个奴才绰绰有余。
可随着那宫人的尸首缓缓倒下，子启却仿佛失去了浑身力气，缓缓跌坐在地上。
老臣们早已四散而去，而守在他身边的，也仅有御前大太监富贵一人。
此时的秦宫内早已一片混乱，那些平日里被欺压的奴才们早就置主子不顾，有些甚至为了一件珍宝直接与从前最受宠的妃嫔大打出手。
而那些往日里被老臣们称作“红颜祸水”的妃嫔们，也早已带着金银珠宝，惊慌地四散而去。
没人注意到，这座皇宫的主人，正手中提着一把生锈的宝剑，目光无神地望着眼前这一片混乱。
富贵急得要命。
“陛下，现在逃离还来得及，奴才虽是阉人，可即便是沿街乞讨，也定能养活得起陛下。”
然而子启却对富贵急切的劝导充耳不闻。
他口中喃喃。
“狡兔死，走狗烹……”
“呵呵，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怎奈何身子一阵空虚，即便是走到龙椅上这短短几步，也足足跌倒了好几次。
富贵一边搀扶着子启，一边满眼心疼。
“陛下，您昨夜只饮了些酒，到现在还未曾进食，不若稍微吃点东西，奴才也好带您离……”
子启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猛地将手里的宝剑砸向富贵。
尖峰砸在富贵的手臂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
然而子启却并未罢休，他胡乱地抓着手边所有的东西，疯狂悉数朝着富贵砸去，眨眼间，富贵头上便是鲜血淋漓。
“你也滚！你也给我滚！”
头破血流的富贵却仍旧双目含泪。
“陛下……”
下一秒，子启不知哪来的力气，提起酒壶朝着富贵冲了过去。
“你若再不滚！朕立马要了你的命！”
直至将富贵彻底赶出大殿，子启才仿佛失了全身力气一般，匍匐着爬向自己的龙椅。
此时他已然是衣衫不整，发髻凌乱，在这金灿灿的大殿内，他像个落魄的乞丐，全然没了一国之主的帝王之气。
他口中依旧喃喃。
“怎么可能，朕，可是秦国之主！”
……
日头西移。
最后一抹阳光照耀在恢弘的秦国皇城，仿佛给这座死寂的宫殿，渡了最后一次金。
南宫胜雪一身戎装，带领着将士们缓步走在宫墙内。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皇宫内回荡。
而四处仿佛被洗劫过的凌乱，和横七竖八的尸体，也昭示着这一座几乎空无一人的宫殿内曾经发生过什么。
南宫胜雪行至主殿门口，看着秦国宰相早已凉透了的尸体，心中一阵惋惜。
秦国君主荒唐，能支撑到现在，全凭这些个明智的老臣。
至于为什么有如此忠臣，秦国却日渐衰败，完全是因为更多的忠臣良将，早已被子启毒害。
亲卫上前一步，在女帝面前小声禀报道。
“启禀女帝，我们的将士在宫内四处搜寻过，除了一些老弱病残的奴仆，秦国后宫上下的妃嫔和宫人们，早已逃之夭夭。”
“或许那秦皇子启也早就随之逃离了也不一定。”
南宫胜雪沉默地再次看了一眼秦国宰相的尸体。
只可惜，如此忠臣，死谏于宫内，却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她叹了口气。
“传令下去，捉拿秦皇子启，斩下子启项上人头者，赏……”
话音未落，南宫胜雪眼角的余光仿佛捕捉到了什么。
眼前的宫殿正敞开一道缝隙，而随着夕阳照射进昏暗大殿内的最后一缕光线，南宫胜雪也终于看清殿内的场景。
只见原本理应繁华的帝王勤政殿内一片凌乱，金银玉器悉数散落在地。
角落中，一个食盒散落在地，昭示着主人的惊慌，一个太监手握长剑，剑尖则深深嵌入胸口。
他头上的鲜血早已干涸，尸体早已僵硬，身子却仍旧以一个跪拜的姿态面朝一个方向。
南宫胜雪的目光循着那尸体跪拜的方向看去，入目是一双悬在半空中的长靴。
不提这双靴子上沾染着的血迹，却是十分华贵，甚至绣着两条栩栩如生的金龙。
再往上，是明黄色的布料，此时，沾染了鲜血的龙袍在阴影之中彻底掩去了光芒。
而直挺挺的身躯往上，是一张因闭气而充血发紫的脸。
他似乎很怕自己死后露出长舌的丑态，甚至命人割掉了自己的舌头，张大的嘴巴只有半截舌头。
而那双充血的眼睛，却仍旧死死盯着大殿门口，那目光满是屈辱和不甘，又仿佛是留给后来者的最后一个警示。
南宫胜雪的目色怔愣了一瞬，片刻后，她面色沉重地阖了阖眼。
到底是一国之君，即便再如何昏庸残暴，也知以身殉国。
跟在南宫胜雪身后的将士们也被秦皇的死状震撼，此时纵使他们在战场拼杀时见过无数尸体，也纷纷面露不忍之色。
半晌，女帝叹了口气。
“毕竟是一国之主，当以国礼厚葬，以全了他最后的体面。”
亲卫低低应了一声。
从此，曾经称霸一方的第一大强国秦国，彻底落幕。
南宫胜雪没有为了子启伤感多久，很快她便忙起正事。
如今空无一人的秦国皇宫，倒是方便她搜刮宝物。
只是更好一些的，大多都被那些逃跑的宫妃和仆从们带走了，余下的，要么是他们没法子搬走，要么是不怎么值钱的。
而南宫胜雪，将一切吩咐下去之后，则重新整理好情绪，默默等待着子时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