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多年不见, 镜鬼问出了同样一个问题。
“这个世界本就是如此吗？”@无限好文，尽在凡烟小说
他布置了一个游戏，所有人都处於猜忌的彼端。
乘务员会被投诉，乘客会被抢走积分, 所有人都在为了活下来展露出丑恶的一面，但只有全员生还，游戏才会结束。
相互踩踏只会导致列车在黑暗中一趟接着一趟循环，永远找不到那个光明的出口。
如果今夏没有猜错的话, 列车上的积分足够让所有乘客买上车票。
虽然每个人的初始积分只有六十, 但是其中有大量半价票乘客以及可以抵达终点的红色车票，所有人的积分加起来刚好够列车上的乘客买票并且还能剩下十积分买必须的面包。
可惜的是，这只是一个美好的假设。
在囚徒困境里面, 两个犯人被抓住, 却没有可以定罪的证据，於是警察将两个犯人分开关押接受审讯，警察告诉他们, 如果两个犯人都不承认罪行，那么他们都会被判刑一年，如果其中一个犯人承认罪行一个人否认, 那么认罪的犯人会因为有功被无罪释放, 否认的犯人则会被判十年, 如果双方都承认罪行交出赃物, 那么双方皆被判五年。
在囚徒困境中，合作是最好的选择，两个人都保持沈默不认罪，则两人都只会被判一年。
可惜人并不会这么想, 他们总是会担忧在自己沈默的时候，对方已经供述了罪行, 那么自己将会坐十年牢，对方则会被无罪释放。所以在互相不信任的情况下，他们都会做出看似对自己有利的选择，然后双双被判刑五年。
而镜鬼设计的列车游戏就是囚徒困境的放大版。
车上的人并不熟悉，甚至彼此怀疑，就连上车前看似亲密的情侣，也会为了一己私利选择藏匿下车票，他们并不知道车上的积分是否足够，也不确定在自己让出车票后是否还能得到他人的帮助，因此他们只会选择在当下的局势中对自己最有利的行为——拿到足够多的积分，拿到远超过自己需要的积分，就像那个迫不及待承认罪行的犯人，一面害怕别人抢先坦白，一面却又希望对方不要坦白让自己无罪释放。
而在列车局势初步稳定下来后，镜鬼还设计了第二道关卡——餐车上的食物。
泡面会放大人心底的欲望，使之不断进食，而矿泉水并不充饥，却会让人腹胀。餐车上只有面包是可以使用的，而面包只需要十积分。
可惜的是，餐车上卖出去最少的反而就是面包。
拥有大量积分的乘客会优先选择看似更好的泡面，而积分不够的乘客连最便宜的面包也买不起，只能选择免费的矿泉水。
所以这列高铁只会一直在黑暗中循环，就像镜鬼设计的那样，将所有看似美好的情感全部踩碎，只剩下最赤裸裸的欲望与相互猜忌。
可是他却将唯一的出口设定为了全员生还。
他总是如此。
在最深的黑暗中期待着光明降临，明明不相信一切，嘲弄着世间一切的美好，却一直在原地等待有人能够走到他心目中的完美结局。
*
【姐姐
这个世界就是一辆巨大的失控列车
我看不出来它哪里比深渊更好
你这么努力想要回来的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吗
那还是毁了吧
这个世界混乱丶肮脏丶无序
它配不上你】
纸张上的字再次变动。
今夏收起纸条，感觉到了一股中二少年气息，什么糟心孩子，动不动就要毁灭世界，这世界毁灭了，谁来给她发工资？
关键是，他现在也没有毁灭世界的力量吧。
今夏头疼，看向镜子中隐隐约约浮现的黑色影子。
她在这里等了这么久，黑狗终於来了。
列车规则第二条：列车禁止携带宠物上车。
所以黑狗要么是镜中本来就有的怪物，要么就是人变的。
根据今夏在上一轮列车中收集的信息来看，违反规则的人最后变成了狗，而乘务员应该也变成了黑狗，所以战二最后才会只看见一群黑狗扑过来，看不见乘务员。
在列车即将驶出洞口，看见光明的瞬间，违反规则的人变成黑狗从反方向扑过来，又将列车拖入了更深的黑暗中。
这是违反规则的下场。
也是他们因为自己的选择而不得不承担的后果。
黑狗的眼睛是红色的，在黑暗中灯泡一样明亮，围在今夏身边，却不敢靠近。
他们是阴影，是被抓入镜中的替死鬼，是迷失在列车上找不到方向的游魂。
这一次黑狗的数量比上一轮少了很多，因为游戏才开始，乘客还在游戏早期，并没有被规则吞噬，所以只有乘务员被拖入了镜子中。
今夏招了招手。
黑狗不明所以，跃跃欲试，试图从镜子中出来。
但是穿着红色制服的乘务员踩着高跟鞋咔嚓咔嚓经过列车走廊，又将镜子中的黑狗吓跑。
他们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拖入镜子中的。
因为在慌乱之中，错误相信了镜中怪物的话，在靠近的时候被拖入其中，眼睁睁看着怪物从镜子中爬出来，穿上红色制服，取代了他们的身份，穿行在车厢之中。
而他们却只能陷入黑暗之中。
今夏叹了口气，看来这群乘务员被怪物吓得够呛，完全没有办法把他们哄出来。
那么只能用一些小手段了。
今夏将手伸入镜子中，在黑暗中随便乱摸。
摸到一个软软带毛的东西，拖出来，是怪物。
丢进去。
继续摸。
又摸到一个带毛的东西，抓出来看看，啧，是女鬼头发。
丢进去。
继续摸。
……
今夏终於如愿以偿抓住了一只黑狗。
此刻，黑狗的红眼睛中满是惊恐，看向今夏的眼神甚至比看怪物还害怕，最起码，镜中怪物只有在违反规则的时候才会抓住替死鬼进入镜子，但是今夏却是无差别抓人。
她可以无视镜子的隔阂，无视规则，也无视怪物。
黑狗发出低沈的呜咽，四条腿都在努力扑腾，试图挣扎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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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夏紧紧抱着它，“你还记得乘务员规则吗？”
黑狗不明所以，继续扑腾。
“乘务员守则第五条：如果你忘记自己的身份，可以通过擦拭身份卡的方式进行回忆，请记住，你是人类。”
黑狗的动作慢慢停止，红色的眼睛望向今夏，虽然只是茫然，但是眼神中终於出现了人类的情绪。
“你要记得你是谁，不要迷失在镜子中。”今夏顺着黑狗的皮毛往下摸，在被长长毛发盖住的脖子处摸出了身份卡。
暗淡，生锈，已经看不清上面的字。
她试着擦了擦，没有用。
只有乘务员想起自己是谁，身份卡才会亮起来，在列车上，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就算今夏可以轻易将玻璃砸碎，将所有的黑狗都捞出来，却也没有办法擦亮身份卡。
“你是人类，不是一条狗，没有什么能够把你困住，除了你自己。”
今夏的声音轻柔，言语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不知不觉间黑狗眼睛中的红色渐渐褪去，挂在脖子间的身份卡上的字迹终於显现出来。
“我的名字？”黑狗陷入迷茫，两条后腿支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变成人的模样，“我想起来我是谁了。”
在远处，微笑着看车厢热闹的乘务员忽然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抓住了她的后背，将她往镜子里面拖。
真正的乘务员从镜子中爬出来，那么她这个假冒的自然要回到镜子中。
“你疯了吗？你居然相信乘客的话？他们是一群骗子，利用完你之后就会将你丢弃！只有我才是可靠的。”
重新回到镜子中的白色制服乘务员恼怒，依旧使出老招数，试图套路乘务员相信她的话。
镜中的怪物最会揣度人心，他们是人性的阴暗面，是深夜时看向镜子时内心的真实流露，那些不能在白天倾诉的情感，都会在夜晚流淌出来。@无限好文，尽在凡烟小说
当人长久地凝视镜子，就会变成镜子的一部分。
“你还记得规则是怎么说的吗？不要相信乘客的话，他们只是工作对象，不是你的朋友，你还记得你在第一轮的循环中是怎么帮助他们的吗？可是他们转头就投诉了你，让你丢被开除，被丢下车。你明明帮了他们，但是却得不到回报。
这个世界总是如此，好人只会遭罪，一旦你强势起来，他们却会敬畏你，恐惧你。”
乘务员握着自己的身份卡，她已经上过一次当，自然不会再相信镜中怪物的话。
但是她也不相信乘客，毕竟她已经被抛弃过一次。
为了积分，那些人连和自己一同上车的亲人朋友都能背叛，自己又算什么呢？
她主动给出对自己无用的积分，那些乘客却只会不停地追问，怀疑自己私藏了部分积分，又或者质问为什么给旁边的人不给他……
无论她怎么做，都无法让所有人满意。
乘务员看向今夏，泪水涟涟，“我应该怎么做？”
现在，她只相信今夏。
“你救了我，无论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吗？”今夏看着乘务员，脸上依旧是无所谓的神情，她少有情感波动，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一股看透一切的倦怠感。
但此刻今夏的神情落在乘务员眼中，却变成了因为自信所以无所畏惧的淡然，她激动地点头，眼神中燃烧着近乎狂热的崇敬，“是的，我相信你会指引这列高铁去往正确的方向。”
“那你按照我说的做。”今夏凑到乘务员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乘务员瞪大了眼睛，“我？我真的可以吗？”
“你要相信自己。”乘务员的眼神中依旧闪烁着不确定，今夏继续开口说道，“当然，你也要相信我。”
“嗯！”乘务员顿时自信起来。
“好了。那我们就行动起来，首先要把你的同事都解救出来。”
怜馨在一旁沈默地看着，双手不自然搅在一起，无论到了哪里，姐姐身边总是能够迅速聚集起一帮人。
姐姐身边从来不缺朋友，不缺追随者，也不会缺听话的小狗，她是光芒本身，无论怎样的黑暗也无法遮盖她自身的魅力。
这个世界果然配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