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今夏坐在椅子上。
虽然掉入镜面世界, 但是今夏的待遇却比战二好了很多，有吃有喝还有软椅。
四周是永不会枯萎的花，远处是青绿色起伏山峦, 近处还有溪水流过。
是今夏曾经期待的退休生活。
她只需要一根钓鱼竿就能少走三十年弯路，一步到位，体验老年生活。
脑子里刚刚转过这个念头，今夏就发现自己手中多了一根鱼竿, 远处的溪水里有鱼直接跃出水面。
她看向远处, “游戏玩得开心吗？”
对面没有回答。
“你知道我会赢得游戏，所以抢先设了局，试图把我囚禁起来, 对吗？”今夏叹了一口气, 她光猜到怜馨就是镜鬼的伪装，却没有猜到破局才是真正游戏的开始，“我已经踏入你的陷阱之中。”
千防万防, 万万没有想到镜鬼变聪明了。
今夏有一种挖坑把自己埋了的感觉。
“这不是囚禁。”远处的山峦传来一个声音，“我只是想给你最好的。外面的世界根本配不上你。”
“所以这里就可以吗？”
“这是我的镜中世界，我可以把所有的权利都让渡给你, 只要你心念一动, 这世上的一切都会来到你的手边, 比外面的世界不知道好了多少。”镜鬼慌张解释, 她不想姐姐误解。
她已经看过外面的世界了，光是小小的列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透过镜子, 她能看见每个人的阴暗面，那些被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 满是污秽，是那些人类自己将镜中怪物释放出去的。
而且，只有这样，姐姐才不会离开。
她在深渊中流浪了许久，一直在探听姐姐的消息，她在人类世界里不停寻找，在察觉到气息后立马赶过来，她想要和姐姐待在一起，在她创造的世界中，过着理想中不被打扰的生活。
镜鬼忽然警觉，她一直讨厌人类性格中的阴暗面，但是自己好像不知不觉间已经沾染上了这类气息。
就像疾驰的列车上被规则控制的人类一样，她也被自私控制了。
“可是你关不住我的。”今夏擡起手，在镜中世界，镜鬼是唯一的主宰，一旦进入其中，就只能遵守镜中规则。
然而今夏的能力正好是控制，她刻意抹去了自己的存在，藏匿於人群之中，但是只要开口说话，依旧会潜移默化感染周围人，成为人群的核心。
她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取人群的信任丶依赖以及绝对的权威。
就像是被溺爱的孩子只要一伸手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在踏入深渊的那一刻，今夏就知道自己将拥有毁灭世界的力量，她握着深渊之书，正面是友好，反面是剥夺。
今夏擡起手，四周的世界飞快褪色，镜子破碎，无数的玻璃碎片掉落，每一个碎片都折射出刺眼的光，里面全部是今夏的剪影。
看书时沈思皱眉。
无聊时托着下巴发呆。
吃饭时眉飞色舞。
……
今夏一直都知道镜鬼在偷偷记录与自己相处的时间，但是她从来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碎片时间都被妥善保存起来。
那些她自己都忘记的时间，却被印刻在玻璃之中，藏匿於黑暗中，就像镜鬼一样，只能缩在阴暗无人的角落。
但是只要有一点光芒，这些碎片就会绽放出无与伦比的美丽。
镜鬼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失落。
“在你离开的日子，我每天都会看一遍记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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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我知道我困不住你。我只是害怕，害怕你还会像之前那样一走了之。”
“你是自由的鸟，而我只是你脚下的阴影，随时会被覆盖掉。”
“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我，所以见面也认不出来，可我还记得你带来的光芒，那是我第一次走出镜中世界。”
……
今夏的表情僵在脸上。
完蛋！
这种忽然心虚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等等，你听我解释。在人类的时间里，其实我们只分开了一年，而且我是被强制踢出深渊的，并没有抛弃你啊。”
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好人而已，为什么每遇见一个怪物就要将这句话重覆一遍。
就像一个渣男。
怎么可能！
*
“今夏！救命啊啊啊啊啊！”战二从另一边跑过来，他兜了好大一个圈子，终於看见了熟人，“呜呜呜呜！好多怪物在追我。”
战二抱着今夏的大腿不撒手，然后忽然注意到了其中微秒的气氛。
身后的怪物不见了，前面的黑暗中好像有什么巨兽蛰伏其中，而今夏的神情微秒，就像和人约定好了出门结果偷懒不想去又被人捉住在家玩一样，就连眉毛都在思考如何狡辩。
“你怎么了？”战二站直身体，疑惑且不解。
身后的阴影窸窸窣窣。
战二僵硬回头，看见一个巨大的阴影投射下来，看上去有五条腿，条条都比自己胳膊粗。怪物张开嘴，影子露出尖锐的獠牙。
“那，那是什么……”战二头脑发蒙，直觉不对。@无限好文，尽在凡烟小说
在求生这一方面，他拥有非常丰富的经验，毕竟现如今人类社会也没有遇见多少s级怪物，但是战二却已经多次从s级怪物手下逃跑。
这不得不归功於他敏锐的逃跑直觉。
“是镜鬼。”
战二：！！！！
终於到这一步了！直面大boss！
可是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啊。
从影子来看，镜鬼的体型比地狱犬还要大上一截，形态狰狞，更有怪物的特征，起码目前为止还没有辨认出类似的动物。
当然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影子在扭曲。
战二不由问道，“镜鬼是什么样的怪物？很凶吗？”
虽然知道它是镜中世界主宰，但是却任何没有关於他容貌的记录。
“镜鬼没有外貌，没有性别，它是困在镜子中的灵魂，只能借助别人的身体来到现实世界。当你看向镜子的时候，镜鬼就会变成你的模样。当然，如果你不小心被他抓入镜子中，你的家人会开心拥有一位天才儿子，至於那位拥有和你一样相貌的人是不是你，没有人会在意的。”
战二：！！
听上去好可怕的样子。
他完全能够想象到他爸妈对於假冒儿子会多么开心，这世上有多少人一眼就能辨别出同样相貌的两个人呢？
那些被替代的就这么悄无声息消失掉，不会被任何人记起来。
这样看起来，镜鬼算是他遇见过的最可怕怪物。
“当然，”今夏继续开口说道，“镜鬼通常不会这么干，他讨厌人类，更别说伪装人类，无利可图的时候，顶多三分钟热情。”
战二沈默，行吧，这就是说自己不值得被镜鬼替代呗。
他擡起头，看向前方迫近的影子，好像越来越扭曲了，不像目前已知的任何物种，弯曲的轮廓，巨大的体型，分不出来哪里是头哪里是尾亦或者根本就没有身体。
“那，那现在朝我们走过来的是什么？”战二不由牙齿打颤，“我们不会被抓走吧。”
“镜鬼在自己的世界是有形体的。”
“长什么样？”
“嗯，怎么说呢？”今夏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描述，“花臂但常年戴白手套。”
战二：？
玩这么花？
“同体积无敌。”
战二：！
听上去战力有点强。
“你英语考试经常帮他写信。”
战二：？！
这和考试有什么关系？
然而还没有等他问出口，就已经缓缓倒下，战二只觉眼前一黑，被人从背后敲晕拖走。
今夏看着被盖住头的战二，开口道，“还有一点，他不是很喜欢被人看见原形。”
毛茸茸的爪子从阴影处探了出来。
白手套，圆圆的，像一个小毛球，黑白灰交错的手臂，又软又短。
“喵~”
一只狸花猫从阴影处走了出来，圆脸圆眼睛圆爪子，局促又紧张。
“喵~”
小猫走到了今夏的脚边，黑色的尾巴轻轻勾住她的脚踝，毛茸茸的脑袋靠在她的小腿上，仰起头，水汪汪的圆眼睛，黑色瞳孔占据了大半，看上去有点呆。
今夏展开契约书。
【s级·镜鬼
名字：lihua
异能：镜中世界规则的制定者。注意！不要被他拖入镜子中！整个世界都是他的游乐场，镜鬼最擅长玩弄猎物。
契约状态：喵喵喵~】
小猫勾住了今夏的裤脚，试图蹦上来，在原形状态下，他是不会说话的，只会喵喵叫，只有离开镜面，借助他人的身体，才能像人一样活动。
但是小猫不说话，也会爱上一个人。
镜鬼不是一开始就是镜鬼的。
这世上有无数镜子，当人在夜里看向镜子时，那些在白日隐藏的恶念入潮水般涌出，镜子见证了很多不被人知道的事情。
深夜的哭泣，隐蔽处的放荡，黑暗里的谋杀，走投无路下的自我毁灭……
那些负面情绪聚集在镜子中，就会诞生一个镜中怪物。
他们因为光而存在，却无法触摸到光。
镜鬼在开始诞生时只是一只小猫。
小猫想要在怪物堆里生存下来是很难的，他必须竭尽全力，变得狰狞可怕，才能不被欺负。
但是小猫依旧伤痕累累，他体型小，性子也不够残忍，总是心软天真然后被欺骗，他板起脸学着别人一样残酷，睡觉时依旧却喜欢蜷缩在黑暗的阴影里，将喜欢的东西一样一样捡回来，堆在窝里，希望做一个美好的梦。
今夏捡到了垃圾堆里的小猫，她弯下腰，摸上小猫的头顶，“你愿意成为镜中的王吗？”
小猫不愿意，但是小猫喜欢面前的人类，所以他贴上去用尾巴圈住了今夏的胳膊。
当小猫战胜镜中所有怪物掌握镜中规则成为镜鬼的时候，所有人都忘记了他曾经是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猫。
他们开始称呼他为王。
小猫将所有脆弱和美好都藏进了黑暗中，就像以前，把喜欢的东西一样一样叼回窝里，小猫将和今夏相处的记忆碎片放在身边。
“喵~”
小猫又蹭了蹭今夏的腿，却不敢跳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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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他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类人，因为自私所以想要将今夏占为己有。
可是他不想变成流浪猫。
就算成为了镜子世界的王，不会再被欺负，不会再挨打。
小猫最初想要的也只是跳进今夏的怀里蜷成一团。
今夏弯下腰，抱起小猫。
很轻，不过五六斤的样子，毛占据了大半，看上去蓬松，实际上不过是只小小小猫，白手套轻轻搭在今夏的胳膊上，指甲努力收缩，肉垫软软的。
她走出了镜中世界。
车厢外的阳光照射进来，车内所有人都在睡觉，七倒八歪，包括战二和被小猫占据了身体的怜馨。
等到列车行驶到终点站，规则结束，乘客才会醒过来，今天的一切会像一场梦，只在记忆里留下浅浅的印记。
小猫惊喜地探出半截身子，用爪子去接外面落进来的阳光。
作为镜鬼，他是没有办法单独离开镜子的。
但是今夏能够做到。
所以在小猫心中，今夏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可以直接无视镜中规则，他第一次以自己的身体感受到阳光的温度就是在今夏怀中。
那一刻，他才觉得自己真正活了过来。
无论见过多少次光，小猫都是一样的开心，会下意识地去扑落下来的光斑。
今夏看了会窗外起伏的山峦，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司机也在睡觉吗？”
“喵喵喵喵喵。”
“你是说所有人都只有等到车辆行驶到终点站才会醒来？”
“喵！”
“那谁来开车？”
“喵？”小猫瞳孔放大，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列车就这么停在轨道中间，谁来开车啊！怎么才能行驶到终点站解除规则限制？
小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圆手。
猫猫不会开车，猫猫只会坐车。
四目相对，今夏无奈扶额，难道要用异能把整辆车都运回去。
那得多累！
她拿着微薄的工资需要干这么多的活吗？
远处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
今夏擡起头，看见一席黑袍在风中飞舞，只剩下白骨的马依旧身姿矫健，一跃就是几米，以近乎飞翔的姿态向着她的方向跑过来。
等到了近处，今夏才注意到马尾巴上还吊着两个人。
不同於阿多尼斯的熟练，小白半个身子落在马后，能保持住不掉队，全靠他的一嘴好牙，死死咬着马的尾骨不松口，而在他旁边，泥巴怪正在晕头转向，等到马的速度平稳下来，立马从马背上滑下来，趴在路边。
“我，我好像有点晕马。”
到达目的地后，白骨重归地面，阿多尼斯站在地面，与怪物都保持距离。
即使是同样出自深渊的怪物，也无法触碰阿多尼斯。
他是象征着死亡的怪物，和许多深渊生物不同，他有着最类似人类的外表，却最远离人群。
唯一能触碰到他，而不会被拖入死亡阴影的只有今夏。
镜鬼将垂在外面的尾巴缩回今夏的怀里。
即使在深渊，他也很少以原形露面，他大部分时候都呆在镜面之中，与其他怪物都不熟。
“喵。”小猫怯生生。
小白眼前一亮，是猫猫诶！
委屈巴巴，可怜无助，缩成一团的猫猫！
他张开口，试图将猫头含进嘴里。
猫猫猫猫猫猫猫猫猫猫！
然后被今夏拦下来。
“你会开车吗？”
小白：？
你问一条狗会开车吗？这句话是否有点奇怪。
小白举起自己的狗爪子，表示自己根本没有手指。
今夏转头看向泥巴怪。
圭垚摸出一张驾照。
今夏震惊，“什么时候考的？”
圭垚：“在我学会ps的时候。”
算了。
今夏最后看向阿多尼斯，阿多尼斯看向今夏怀中的小猫，小猫喵喵叫将头埋入今夏的怀中。
“那个，你知道吧，这是我捡来的小猫，流浪猫很可怜的，没有野外生存能力，只能被抱在怀里。”
“喵。”小猫适时叫了一声，声音嗲嗲，标准夹子音。
阿多尼斯：……
虽然已经感觉到了藏在小猫娇弱外表下强大的力量，但是没关系，他会装作看不见。
一个聪明的人从来不会给自己找不自在。
就比如现在，在这么多怪物中，今夏只会选择求助自己，已经足够证明两人的关系。
列车再次启动，回到既定的轨道上，驶向终点站。
小白试图搭话。
他喜欢这世上一切的小猫，大猫，老猫，当然，像这种戴着白手套，圆圆的，娇弱的小猫就更喜欢啦！
“那个，人类世界是很险恶的，像你这种小猫最容易被人骗走了。”
小猫不搭理他。
“好可怜的小猫，才这么大一点，就掉入了镜鬼的陷阱中，他就喜欢把所有东西拖入镜中世界，还专门搞些什么奇怪规则的游戏，烦死了。”
小猫勉为其难叫了一声，“喵。”
敷衍中带着一点嘲讽。
但没关系，小白从来听不懂语气词，所以依旧热情，“你以后遇见镜鬼要跑快一点，不要被抓住了，镜鬼可坏了，他专门吃你这种小孩子。”
小猫摸出一面镜子，对准地狱犬。
小白茫然，看着镜中的自己，漂亮的耳朵，漂亮的脸蛋，漂亮的皮毛，甚至连额头上翘立起的一小撮白毛都是那么完美。
我真好看！
难怪人类都喜欢我这种狗狗，可是我已经有主人了，羡慕死他们。
下一秒，小白在镜中世界茫然站起身。
他左看看，右看看，都是一片黑暗。
我是谁？我在哪？我怎么掉进来了？
混沌之中，一声猫叫响起。
小白擡起头，看见小猫坐在镜子外面轻轻勾起了尾巴，缠绕在今夏手腕上，对着他露出狡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