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周景淮忙到早上七点才睡,好不容易睡着,就被偷进房间玩电脑的周恒吵醒,把他赶走,没一会儿又来了一个。

周景淮当下心里是很不爽的,坐起身时,脸色也不太好看,但看到黎穗拿着那装着蛇的透明盒子,掀开了他的被子时,他反而提起了几分兴趣。

周景淮的右手反撑在背后,淡淡问:“这什么?”

黎穗支支吾吾,最后蹦出一句:“我听、听说你快生日了,送你的生日礼物。”

说完,她把盒子随手扔在床尾,一溜烟就跑了。

周景淮睡眼惺忪,把盒子拿了过来,和盒子里的蛇面面相觑。

按照她对黎穗为数不多的了解,她虽然时不时怼他,但都没有恶意,所以不至于上升到整蛊的程度。

而且,就算她有这心思,应该也不敢,因为她会怕爷爷生气。

想起周恒刚才从自己房间出去,周景淮猜出了个大概。

这小姑娘,还挺会随机应变,谎话随口就来。

周景淮撑着脑袋,不自觉地闷笑出声。

那时候,事业刚刚起步,由于没有靠家里,他和沉野称得上是白手起家,一个人当几个人在用。

忙碌的工作,让他身心俱疲。

但那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疲惫似乎随着这笑声,消散了不少。

可惜之后的两三年,隔了半个地球,俩人接触不多,基本只有他放假回国的时候,会因为周芷玉对黎家的邀请,在餐桌上见到几面。

每一次见面,她似乎都比上一次,出落得更夺人目光。

这种夺目,是客观的,也是主观的。

周景淮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无意识地搜寻她的方向,会找各种理由,跟她攀谈,哪怕只是互怼几句。

等他确定,自己好像喜欢上了她的时候,黎穗已经大三了。

他也如期回了国。

回国的那天,几个朋友帮他接风洗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空腹喝了点酒,回家的路上,胃就一阵阵抽疼。

躺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疼痛让人的视线仿佛变得模糊,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一个人在国外的日子,孤零零的,就算生病死了,也无人在意。

但就在这时候,他的余光隐约察觉到有个人影站在门口。

他一开始以为是张姨,便让她帮忙拿了药,但当他被搀扶起上半身,靠在她怀里的那一刻,他其实就知道自己认错了。

她估计刚洗完澡,身上淡淡的香气,毫无遮挡地传进鼻端。

一缕发丝垂下,掉进了他的领口,发尾扫过他的脖颈,带来一阵阵痒意。

她大概以为他醉得太死,一边给他喂药,一边嘟嘟囔囔:“爱喝酒的男人,以后会变得秃头、啤酒肚,放我们村里都娶不到老婆。”

她话说得直接,动作却小心翼翼,就和之前的每一次接触一样,嘴硬心软。

那是周景淮第一次知道,原来生病时被人关心和照顾,是这样一种感觉。

但黎穗嘴硬心软的同时,也记仇得很。

半年后的大雪天,周景淮正在为航班可能延误而发愁,低头却看到,有个娇小的身影兴冲冲地朝雪里奔去。

她穿着一身纯白色的羽绒服,围着鹅黄色的围巾,颇有兴致地在楼下踩雪玩儿。

过了会儿玩够了,又一个人自娱自乐,蹲下堆起了雪人。

灰暗天色里,她的笑容,似乎成了唯一的光源。

“周总?”电话那头的助理见他许久没说话,轻声提醒了一句。

周景淮回神,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有些糟心事,好像也没有那么糟心了。

“没事,改签吧。”他淡淡说完,挂断了电话。

斜倚在栏杆上,他默默看着她堆完雪人,还开心地拍了张照留念,随即拢着外套跑进了屋里。

给后花园,留下了一个尖脑袋、秃头、啤酒肚的男雪人。

周景淮一瞬间真怀疑,她是不是看到他在楼上,才故意堆了个这玩意儿刺激他的。

就喝那么一次酒,她怎么记到现在?

周景淮有些无奈,那天晚上连照了三趟镜子,确认自己脑袋不尖、没有秃头、也没有啤酒肚,这才放心。

也是在那段时间,周景淮开始明显察觉到爷爷撮合的心思。

他一开始不明所以,因为爷爷一直是个很尊重黎穗意愿的人,她想写小说,爷爷万分支持,她不想学糖画,爷爷也没有强求。

似乎只有在感情这件事上,他显得格外强势。

直到一张住院单,宣告了爷爷胃癌复发的现实。

周景淮这才确定,他的强势,无非是对孙女的不放心,他太急于寻找一个,各方面都让他满意的人,来代替他的位置,陪黎穗走完下半生。

而他,便成了爷爷最满意的选择。

去年生日那天,是一个寻常的工作日,他忙了一天,夜色笼罩才赶到医院。

病房里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冷白灯光有些刺目,黎穗不知去了哪里,周景淮正想出去找找,却看到爷爷撑起笑意,对他说了句:“景淮啊,生日快乐。”

那是那天,他听到的第一句生日快乐。

虽然和眼前这位老人的认识,一开始称不上多愉快,但这么多年,他对自己的好,周景淮从来没有忘记过。

“谢谢爷爷。”周景淮走过去,坐在床边,握住了他瘦骨嶙峋的手。

爷爷有气无力地问:“爷爷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周景淮:“您说。”

“穗穗她,嘴硬心软,其实她心里是特别感谢你们的,以后要是嘴上不饶人,爷爷希望,你别生她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