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醉酒(二)
再次有了意识,头还是疼得厉害,眼皮沉重得不想张开。我感觉被一股温暖包围着,唯有身侧前方传来莫名的寒意凉着我半边身子。
我好像是被人横抱在怀里,因为我觉察到了另一个人呼吸的起伏和咚咚的心跳。
怎么回事?我在哪儿?
挣扎着从那人的怀里跳下来,却换来更晕的一阵摇晃,我就势靠在身旁那人的胸前,那人也用胳膊揽住了我,稳住了我的身子。
“我再说一遍,放开她!”前方传来犹如来自地狱阴暗处的极寒声音,里面还夹着快隐忍不得的盛怒。
这不是......不是四皇子的声音么?是我幻听了吧?
我迷迷茫茫睁开眼,见前方十步远四皇子正握着那把寒龙剑指着我。确切地说,是指着正搂着我的人。
我愣愣地回头,再抬头,见三皇子正含着一种执着与不服输的神情与四皇子对视。
意识到有些不对头,我慌忙从三皇子怀里抽身出来。刚才一直是他抱着我吗?四皇子不会有什么误会了吧?切,我还在乎他误不误会!
因为撤得有点急,没有观察周围,我的腰撞到了桌子角。“啊!”我痛得一声轻呼,身后的伊心匆忙上前扶住我。三皇子似乎也欲上前扶我,却被四皇子冰冷的声音慑住。
“三哥!你多管闲事了!”四皇子的眸子里含着骇人的厉光,射到我身上,让我感到似有一把利剑刺身而过。他又将厉光射向三皇子,紧了紧手中的寒龙剑。
“四弟言行有失了。”三皇子盯着那把寒龙剑,神情亦是冷厉非常。
此时,我的酒已醒了大半。我看了看四周,发现仍是在淑婉的酒楼,大堂的桌椅还没有归置好。外面已是漆黑一片,我辨不清是什么时辰。这大堂除了三皇子和四皇子,清风也在,刚才被四皇子的身形遮挡,这会儿我才注意到他。他也正严厉地盯着三皇子,手握在腰间的离云剑上,看似随时都将出手。
现在是什么状况?三皇子和四皇子怎么会在这儿?
我将疑惑的眼神投向身旁的伊心,她却只是摇了摇头,胆战心惊地看着面前的三皇子和四皇子。
“今日正好闲来无事,三哥与我一战,如何?”四皇子看似平静地说着这话,但眼里的怒意却出卖了他。
“我只是想送碧尘回将军府,四弟,你的反应有些过激了。”三皇子也似是平淡地解释。
“她有脚有腿,回不得将军府么?何劳三哥相送!”四皇子跟三皇子说着话,却冷视着我。
刚才是不是真有什么误会?是不是三皇子想将我送回府,抱着我下楼的时候正碰上四皇子也来了?四皇子看到了方才那一幕,生气了?我写信威胁他,他应该还在生我的气才对,而且应该很长时间不会搭理我的。只是,三皇子和四皇子怎么这么巧都到淑婉这里来了?
千丝万缕的思绪也只在一眨眼之间,我看着面前的两人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三皇子的眼里此时也腾起一股寒意,语气也跟着冷冽起来,“四弟既不是她,怎知她劳不劳我相送!”
四皇子闻言,皱起眉,冷言道:“看来,三哥今日也是想与我一战了。”
三皇子一个转身,手里已多了把薄如钢片的软剑。他将手中的剑与四皇子的寒龙剑对成一条直线,亦是冷言回道:“确有此意!”
这两个人是小孩子吗?为了送我回府这屁大点儿的事情要打架!但我也不至于那么重要,不过是那军中贪污案牵动了他们两党的纷争,各自都积攒了不满在心中,今日正好借着我这个由头互撒不满罢了。
但是,三皇子是我认可的朋友,四皇子是我喜欢的人,我不想看见他们兄弟如此动干戈。于是,我冲到三皇子和四皇子中间,挡住一左一右意欲进攻的剑势,两把剑都在离我身体一分的距离戛然而止后迅速撤离。
“小心!”
“你!”
“三姐!”......
我的行动引起几声惊呼,我却只是将全力用在克服身体的难受上。我压了压因刚才的冲劲而翻涌上来的呕意,闭上眼缓了缓仍然折磨着我的头疼,晕乎乎地劝道:“两位皇子,咱们......咱们有话好好说。”
清风上前一把扶住我欲瘫下去的身子,惊疑地道:“三姐,你喝酒了?”
我不敢抬头看四皇子此刻的神情,只难受地抵着太阳穴。
伊心也连忙搀住我,着急地对清风说道:“三小姐喝醉了,又这么晚回府,被老爷知道了肯定会受罚的。小公子,怎么办?”
现在我的意识清醒得很,只是酒劲儿还没完全褪去,依然想躺下睡去。可我知道此刻不能睡,只得勉力控制住身体的平衡,尽量保持一个清醒人的神态,开口道:“我的事不要紧!两位皇子,可不可以不打架?”
四皇子一直看着我,眼里还是盛着怒意,却也将寒龙剑收了起来。他清清冷冷地吩咐道:“清风,送你三姐回府。”
清风应了是,就打算将我背起。我轻轻推开他,拒绝道:“你还是护送四皇子回宫吧,我自己回去便可。”我不管四皇子和清风的反应,又转身面向三皇子。三皇子也已收起了剑,正眼含关切地看着我。
我问道:“恒亲王,公主今日可好?”
“还好。”三皇子微微皱起眉,可能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那就好。恒亲王,你也早些回府吧,公主还在等着你回家呢。”
说完,我微微行了礼,准备和伊心离去。
三皇子和四皇子稍一转身,一左一右横在我前面,挡住了我的去路。他们两人对视一眼,似乎又生出噼里啪啦的火花。
“恒亲王、四皇子,碧尘就由我送回府吧。”淑婉不知何时站在了二楼,正款款步下楼梯。
我迎上前,靠在淑婉的身上,防止自己摔倒。她来的真是时候,我笑了笑,说道:“让淑婉送我回去就行了,她是我的好朋友,你们尽可放心。大家回宫的回宫,回府的回府,就此别过。”
我的话似乎有点多了,没办法,醉酒了有时控制不住。何况面前的矛盾看似已化解,却时时有爆发的可能,我这个导火索得赶快离开才是。
坐在淑婉的马车里,我再难支撑,倒在了伊心的肩膀上。临走前,我也不敢回头瞧三皇子和四皇子,只当急着回府,钻入了车篷,躲开了他们的视线。
伊心为我轻轻揉着太阳穴,我稍稍感觉好了一些。淑婉盯着我,揶揄地轻笑起来,“刚才是怎么一回事呢?”
“什么怎么回事?”我闭着眼,懒得去想淑婉到底说的什么。
淑婉的笑意更甚,“我看呐,是两位皇子为了你险些大打出手了!”
我扯一扯嘴角,“你想多了。”
淑婉却反驳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又展开她自己的思路分析,“怪不得恒亲王三番五次地救你,今日终于找到原因了,他怕是喜欢上你了!不信,你问问伊心,刚才恒亲王来这儿看到你那醉酒的样子,好一副心疼的模样,竟还要亲自送你回府呢。”
我仍难受地闭着眼,在伊心肩上蹭了蹭当是摇头,“你误会了,他救我都是有别的内情。”
“什么内情不内情的,反正我一眼就瞧出来了,他看你的眼神骗不了人的。”淑婉好似又皱眉思量,“至于那位四皇子,刚才要吃人的模样真是令人害怕!他方才那冲动的行为可跟我想象中救命恩人的样子判若两人呐!”
判若两人?的确,他们好似都有两张面孔,让人捉摸不透。
淑婉又凑过来,低声神秘地道:“你跟四皇子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想到今日喝了这些酒,弄得这般难受,都是拜四皇子所赐,我便没好气地回答道:“我与他能有什么事!”
“我看不是吧。”淑婉又一副未卜先知的语气,凑到我耳边,用更低的声音说道:“可我分明听见你说——千莫珏是臭小子!”
“啊?”我倏然睁开眼,瞪着淑婉,“我什么时候说过?”
淑婉看我惊呆的样子,有些得意地用下巴点了点伊心,“她也听见了。”
我扭头向伊心确认,伊心有些胆怯地小声说道:“先前给姐姐喝了醒酒汤,过了没一会儿姐姐就......就耍酒疯了,说四皇子......是......是个臭虫、害虫,什么臭小子的,吵吵了好一阵儿才睡着。”
啊!
我捶了捶自己的脑瓜子,果然是酒后吐真言呢!我望着她们两个,有些乞求地道:“这件事千万别跟别人说。”
“这个你放心,倒是你自己,以后可要注意些。”淑婉关切地叮嘱我道。
我呵呵干笑,以后可不敢再醉酒了。万一口无遮拦,被心怀不轨的人听了去,可就麻烦了。
淑婉还问我有没有代她谢过四皇子的救命之恩,我不便与她细说这里面的曲折情况,只说我还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去答谢。
一路上也没有休息成就到了将军府门外,淑婉看着我和伊心安全地进了大门才离开。
怕碰上洛离或者大夫人她们,被逮个正着,我和伊心蹑手蹑脚地往清风居赶。刚迈上长廊,刘管家的声音如鬼魅般在身后响起——
“三小姐,老爷和大夫人在花厅等你。”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晃晃脑袋,挥去醉酒的狼狈,换上一副正常的模样。只是,身上还隐隐存着一股子酒味,希望洛离和大夫人不要闻出来才好。
进入花厅之前,我让伊心稳稳地将我扶好了。我现在还有头重脚轻的感觉,怕自己走路的姿势就暴露了我醉酒的状态。
迈进门槛,我便停下行礼,将头压得很低,“碧尘见过父亲,见过大娘。”
“为什么这么晚回府?你都去哪儿了?”洛离似乎在紧盯着我,声音很是严厉。
“回父亲的话,碧尘今日只是去看望了恒亲王妃,父亲应允过的。”我还算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看望亲王妃也用不了这些时候,恐怕是你在外面贪玩了吧。你贪玩也就罢了,怎可罔顾了将军府的规矩。毕竟你是将军府的小姐,这么晚还在外面逗留成何体统!”大夫人以长辈的语重心长口气说道。
“是,大娘教训的是。碧尘知道错了,以后碧尘会注意的。”我仍是低着头,乖顺地答应着。
“这几日我看你是太随意了些!”洛离却仍是厉声说着,“你记住,以后没有我的特别允许,你只能待在府里,不得出门!”
啊?我猛然抬起头,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洛离。这不是限制我的自由吗!
“父亲,恒亲王妃希望碧尘常去陪她呢!”想拿这个正当理由说服洛离改了主意。
“我自有主张!”洛离生硬地回绝了我。说完,他大步离去,只是走到我身旁时低头厉言道:“去宁安堂跪一个时辰,醒一醒你的酒!”
原来他看出来或是闻出来我喝酒了!大夫人离开时蔑视地看着我,又补了一句:“你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休要再惹你父亲生气!”
她们不再追问下去,我已是谢天谢地了。不就是跪一个时辰么,这体罚倒算轻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以后不能随意出府,会耽搁一些事情。不过,还有偷溜出府这个办法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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