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对,我去。”

照说阎四兰对附近的醋厂都很熟,从没见过这么便宜的……

那么便宜,是人能吃的醋吗?

张宝江又劝了片刻,阎四兰却没再松口。

张宝江见阎四兰执意谨慎,“机智”如他,也怕暴露自己和化工厂那兄弟之间的勾当,便也顺势就坡下驴。

他自己的老婆她还不知道嘛。

见了便宜货,眼睛都挪不开。

迟早有一天,她会大量进货,那他自己私下里的零花钱就会越来越多,且先让她试试。

单从“贪财”这一点来说,他俩确实“相知相守”。

张宝江自然承担下了采购大任,阎四兰虽觉得他鬼鬼祟祟、事出反常必有猫腻,可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还得紧着去趟宜家呢。

跟宜彩婷……哦、还有她那个糊里糊涂的二姐,把将来的各种好处讲得再明白些。

还得找个人教宜彩婷跳舞,就学越勾人越好的那种舞,必须得在两天之内学会,这才是最重要的。

阎四兰手一挥,“我得去趟宜家,你在这里看着点儿。”

眼看外头日上中天,她再不走,就又找不着宜彩婷了。那小妮子一天天地闲着无所事事,天天往外跑,她妈和吴桂月都找不着人。

不过听吴桂月说,宜彩婷最近在和村里一个年轻后生处对象,两人每天情意绵绵的。

怪不得宜彩婷的眼神那么勾人……

阎四兰皱了皱眉,只觉得后槽牙疼。

后槽牙疼的不止她一个,宜从心也牙疼。

陈峰将这几天在阎记的见闻,以及其他伙计口中的传言一股脑倒了出来。

他谨慎惯了,即便是在关着门的小包间里,都刻意放低了音量。

宜从心越听陈峰细说,牙关咬得越紧。

就连辛遇和胡翠翠两个不懂药材的,也越听越气愤。

辛遇尚在压抑着愤怒,胡翠翠早已破口大骂阎四兰这个黑心的王八蛋。

宜从心攥紧了筷子,生怕自己一个冲动,冲去药政局和工商局直接举报。

她忽而想起上午王铨临走前,眼睛中的两道寒光。

不知怎么,她竟隐隐有种感觉,王铨和阎四兰是同一类人,那么她对阎四兰,务必得一击即中,不然后边才是大麻烦。

必须得让阎四兰先把欠宜家的钱还了,同时以后再也不能翻身才行。

想要一击即中,就得捏住了阎四兰的七寸。

那至少得先有足够的证据,铁证如山面前她才翻不了身。

虽然有照片和磁带里的内容可以做一部分证据,但还是太少太弱了。

其实,她不是不可以拜托表姐夫去做一些事:偷偷带出来些劣质原料,乃至跟踪阎四兰,找到她平时进货的上游,又或一些其他恶劣勾当……

可如果这样做,陈峰就会被卷入更深的旋涡,万一有差,没准他还会被阎四兰倒打一耙。

这种事儿……以宜从心对阎四兰的认知,那人觉得做的出来。

最极端的情况,表姐夫不仅会丢了这份工,这位退伍军人的脸上也会被恶意抹黑,被人乱嚼舌根。

这是她决计不想看到的。

“表姐夫,这回我亲自去阎记。”宜从心说道。

只盼着阎记里头认识她的那三四个人都不在,只剩那些小伙计的话,她还是能诓得住的。

“你别去,我去。”一直沉默的辛遇开口。

自幼早慧的辛遇,几乎已经从三人的交谈中猜出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也和那晚宜从心的只字片语碰上了。

原来她面对这样的局面,没有忍气吞声,而是选择了有仇报仇。

辛遇的心头一动。

除却想起了他家里的那摊子事儿,也想……趁这个机会回报她。

是的,他从一开始就想要报答她。

只是现在,他并不仅仅想要报答她。

“你去?”另外三人齐齐看向辛遇,诧异不已。

“对,我去。”辛遇看向宜从心,放慢了语速说道。

宜从心有点懵,这臭小子想啥呢。

辛遇开口:“阎记的人认识你,你去了他们肯定会弄出些幺蛾子,更何况你小姨想逼你出嫁,不依不饶的,搞不准她会跟着我们到后山,会打扰到阿公的。你说过,阿公不能受刺激。”

宜从心噎住了。

这番话真心实意,且,逻辑无懈可击。

辛遇见宜从心没有表态,接着问道:“你亲自去,是想拿到第一手的关键证据,对吗?”

宜从心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惊讶于辛遇小小年纪,居然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

辛遇的脸上带着坚定,没有任何纠结。

他没问“我可不可以”,也没问“我说的对不对”,而是直接问道:“关键证据一般是什么?”

老练如宜从心,惊讶之余,也不由自主地被辛遇的问题牵着走。

她应声答道:“就比如说……发票!再不济收据也行,必须有老板的亲笔签名或者店铺红章的那种。”

这年头,除非是公家单位报销,个人买东西的时候很少有要发票的,有些人甚至都没见过发票,更别提开了。

她见过郑记用的是手开发票,当时她还问了一嘴,怎么不用机器开发票。郑冬根还笑她来着,哪有机器打发票,谁家不是手开?

宜从心这才反应过来,这个时代还没有机打发票。

如果都是手工开,她估摸着阎记的管理那么混乱,没准可以钻这个空子,搞来证据。

辛遇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脸上哪有一丝17岁少年的浮躁,倒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有冲劲儿,更不缺从容不迫。

“你需要哪几样药材的发票,或者说,哪几样药材的证据更能让阎记从此爬不起来。”辛遇顺着自己的思考,径直问下去。

宜从心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流程”。

相处多日,她大概知道辛遇不是个老实安分的性子,却没想到他的胆量如此大、心思又如此缜密。

甚至问到了她都没想到的问题。

话题越聊越深,事情突然变得有趣起来。

宜从心没有回答他。

除却惊讶,辛遇的提议让她也有些感动。

不过她并未打算让他替自己冲上去。

上辈子她即便和家人、朋友相亲相爱,遇到了困难也习惯自己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