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西线战场

自从战斗打响后,历史上本不该先爆发的北线波西米亚战场率先打了起来。

不过战事并不像两军主帅想象的那样发展,从一开始就出现了各种变数。

普鲁士没想到奥军会集结得那么快,也没想到奥军会进攻得如此果断。奥地利也没想到普鲁士竟然已经翻越了波西米亚北边山区,已经越过了边境线,也没想到普鲁士的火力会如此凶勐。

所以两军在此处短兵相接了一次后,节奏在第三天就缓和了下来。

零星的战斗还有,但都无法和26日上午那样打得那么惨烈。

两军在此的活动就像一锅正在加热的热水,底下已经铺满了小气泡,只要再加把柴火就能沸腾起来。可锅子下面的柴火总是差了口气,水温一直维持在不上不下的位置,让人非常难受。

不过对于处在后方的卡维来说,这正好是一个拿来总结的好机会。

他可以借住总医院难得空闲的时间,向军医处、北线指挥官和国王做一些汇报工作,同时也可以完善之前那本《军医手册》。尤其是其中的颅脑和心胸创伤部分,有必要尽快填补19世纪的空白。

时间来到了1月,卡维还需要处理伤员们的退伍检查。

其中就包括了严重的肢体外伤,严重的内科疾病,精神异常,需要长时间修养的骨折等等需要鉴别的疾病。他不仅要防止那些士兵装病,也需要及时找到有疾病在身的士兵防止他们在重返战场之后死亡。

此外,2个床位的要塞总医院还需要严防随时可能产生的瘟疫。

十月上旬波西米亚的天气渐凉,疟疾几乎看不见了,霍乱的几率也不高,但和气温关系不大的斑疹伤寒,以及秋冬季节常见的伤寒却依然要命。

前者是由虱子传播的立克次体感染,后者则是经粪口传播的沙门菌引起的肠道传染病。

不管是哪一种,一旦发展成重症都会要命,而战场尤其是前线战场的环境成了它们滋生蔓延的温床。

欧洲战争不断,火器对射看似能造成巨大的伤亡,实则在一战之前,此类占比并不高。相比而言,伴随战争出现的大大小小的瘟疫,才是士兵死亡的元凶,甚至能左右一场战争的胜负。

“用水卫生一定要注意!”

这不知道是卡维第几次叮嘱了,希尔斯耳朵里早就听出了老茧:“这件事你说了无数遍了,我一直在让人跟进,你放心。入口的水都经过煮沸,但其实他们更喜欢澹葡萄酒。”

“个人卫生呢?”

“病房规定平均一周洗一次澡,虽然就是在病房的大桶里泡一泡,然后用肥皂随便搓洗一下,不过也比在他们家里干净。”希尔斯笑着说道,“很多人都不肯洗,还是我们强迫着进木桶的。”

“天气太凉了,洗冷水确实是困难了点。”

“也不算太冷,疗养院的水疗可比这儿冷得多。”希尔斯并不觉得低温有什么不对,“要是奥尔米茨这儿有山泉,我都想趁着冬天来临前把他们全拉过去泡上一泡。”

“洗澡而已,没那么多花样。”

“不不不,水疗院里的矿泉水可贵多了。”希尔斯似乎非常在意疗养院里的各种东西,“那一对从加拿大来这儿的姑娘,他们的疗养院一瓶新鲜的阿尔卑斯山矿泉水可以卖到3克朗。”

卡维对此也有所耳闻:“我记得维也纳自来水管里也是阿尔卑斯山的水。”

“那不一样,矿泉水里的矿物质可比城市水好太多了。”希尔斯解释道,“法托拉德医生就极力推荐病人在疾病的‘活跃期’,每天至少喝2-4杯矿泉水。”1

卡维叹了口气。

山泉水和矿泉水是否真的对人体有益,在此刻无伤大雅,他也没时间也没必要去纠正这个东西。而且比起熟悉的矿泉水,珍妮和塞西莉亚的疗养院里其他装置更让人觉得诡异。

“你说要不要搞水疗器?”希尔斯想到了一些身体上有伤口溃烂的士兵们,“就和疗养院里的封闭式浴桶一样,用持续流动的温水冲刷他们的身体,应该可以起到一些作用。”2

“别了军医处经费有限。”卡维及时制止了他的奇思妙想,“只要保证伤员每天摄入足够的水,保证每周洗澡就行。”

希尔斯点点头:“倒也是,才刚过去一周,医院里的备用物资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后勤运输车队刚上路。”尹格纳茨在一旁说道,“就是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应该能撑一星期,卡拉奇药厂已经在加班加点补货仓了。”卡维揉了揉眼睛,重新把话题拉回到病房,“现在病房里有多少高烧病人?”

希尔斯本人并不喜欢管这些琐事,对医学统计并没有兴趣,但不得不承认,他那一丝不苟的做事态度确实能很好地完成这项工作:“今天上午统计下来体温超过385度的有379人,在37-385之间的有653人,这一千多人里有747人是术后。”

“剩余那些呢?”

“基本是前线约德克要塞送来的士兵。”希尔斯说道,“按照你之前的要求,这些没有经历手术的病人都有自己的病房。”

“都是来自前线的士兵,说不定里面也夹杂了一些可能蔓延开的瘟疫。”卡维对他说道,“关键症状在于皮疹,那些带有斑疹伤寒和伤寒的病人经常会有皮疹。”

“这个我懂。”希尔斯说道,“法托拉德医生正在管理那些病人,不会有事的。”

卡维即使成了要塞总医院的院长,也必须遵守内外科之间鸿沟所带来的救治规则。一个没有经历过系统医学院学习的医学生,或许会因为父亲和自身天赋的原因熟悉人体解剖,也能熟练做各种手术,但绝没有资格参与内科救治。

法托拉德的治疗方法无非就是降温和使用一些掺杂了重金属、草药和泥土的药丸,最后还得靠士兵自己扛过感染。

卡维手里没有对抗立克次体和沙门菌的抗生素,亚甲蓝对抗感染能力并不强,就算真让他参与也没有太好的办法,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尽可能预防这两种严重传染病。

“灭鼠成果怎么样?”

赫曼翻开了自己的笔记:“病房里基本见不到老鼠,医院外死亡的老鼠会第一时间掩埋处理掉。”

“只要保证个人卫生,保证灭鼠,斑疹伤寒就不太可能传染。保证水质干净,伤寒也能避免。”卡维看到预防工作正在稳步进行,松了口气,“你们持续跟进吧,哦,对了,把我这儿的做法送一份给洛卡德。”3

“他可是考核优等生,应该懂这些东西,要不然也不会被任命为第三军随军医生”

“不够,这东西不是靠简单的学习就能熟练运用的。”卡维用笔轻轻敲了敲桌面,“得靠反复提醒加深印象才行。”

“好吧,我会给他写一份信。”希尔斯记下了这件事,“要不要让他把约德克要塞的情况也写一份汇报回来?”

“那儿的随军内科医生是谁?”卡维抬头问道。

“一位格雷兹医院的内科医生。”希尔斯回忆道,“我才去没多久,不熟。”

“算了,在书信里敦促他就行,如果有困难的话让他回信说明,我再考虑”

卡维刚布置完接下去的一系列任务,忽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进门的是一位外科助手,手里是拿着刚接到的电报信息:“院长,这是布来希特大公传来的电文,请您过目。”

“大公找我?”卡维接过了信纸,简单扫了一遍,脸色变得非常难看。4

“怎么了?”

“西线和西北线战事吃紧,那儿的两家中心医院已经爆满了。”卡维简单陈述了信件里的内容,“我被要求带至少两支医疗队去支援。”

“两支?多少人?”

“起码要抽调4位主刀和12位助手,可能护士也得带走十几名。”卡维说道。

“那奥尔米茨怎么办?”希尔斯知道卡维一走自己又要承受院长的压力了,“我们这儿是最早打起来的,现在可没到安稳的地步,每天依然会送来不少伤兵。”

卡维摇摇头:“这是军令,我也没办法。”

“可是”

“执行命令吧。”卡维拍了拍桌子,起身后指着办公桌和椅子说道,“这儿就交给你了。”

就在奥尔米茨和格兰塞尼之间保持着相对稳定的局势时,这些天的西线要热闹许多。

首先是南德联邦的战事,普鲁士主力军在那些邦国军队面前就是推土机,呈现出了完全一边倒的局面。

9月28日,遭到普鲁士军队第一波攻击的汉诺威王国军离开了哥廷根,逃入了图林根北方兰根萨尔察休整。他们考虑到普鲁士大部队前进速度不快,南边又有巴伐利亚王国军,完全可以在这里构筑防线,等待南方友军和自己合流。

历史上巴伐利亚王国军并没有这么做,现在也依然没有这么做,依旧采取着消极的坐视不管的态度。

汉诺威王国军后勤乏力,粮草弹药都是问题,根本无法再战,很快就被法尔肯施泰因将军所率领的军队合围。

普鲁士的目标是奥地利,所以派出了阿尔文斯勒本中将为特使,同双目失明的汉诺威国王格奥尔格五世进行谈判。希望汉诺威王国军能放弃抵抗,立刻投降。

9月29日上午1点,谈判破裂,盲眼国王率领剩余的12名士兵拒绝投降。

9月3日,从普鲁士的富力克斯将军率领先头部队进攻汉诺威阵地开始算起,直到到1月2日格奥尔格五世宣布投降,士气高昂的汉诺威王国军总共击退普鲁士三轮攻击。

最后迫于三方合围的压力,弹尽粮绝的国王不得已宣布投降,汉诺威王国被普鲁士兼并。

格奥尔格五世则带着皇室家族流亡奥地利。

就在西线激战正酣的时候,西北方由腓特烈·卡尔亲王带领的普鲁士第一集团军也开始积极向前推进。在老毛奇的进攻方略中,相,他的位置更需要积极进攻才能为北线提供入侵的机会。

在26日北线出现战事之后,老毛奇立刻给第一集团军传去加急电报。5

27日,卡尔亲王就派出了霍恩中将和他的第8师,开始向波迪尔和图尔瑙两处尹萨尔河渡口前进。

28日凌晨,霍恩中将所属部队在利伯瑙(今捷克境内的莫海尔卡河畔霍德科维采与奥地利第一军的前哨部队相遇。

双方展开了激烈的炮战,奥地利火力不支选择后撤进山丘地区。霍恩中将立刻运用骑兵对渐渐后撤的奥地利步兵部队展开勐烈追击,但效果不佳。

下午4点3分,奥军骑兵部队将领利奥波德·冯·艾德勒谢姆男爵,带着他的骑兵突然出现在了普鲁士军队的侧方。靠着骑炮连的突然袭击,利奥波德男爵给普鲁士带来了相当大的麻烦,但也仅此而已。

最后普鲁士仍然强势地攻下了尹萨尔河的渡口,但此处的桥梁已经被摧毁。

9月3日,布来希特大公避开了这一路攻击后,派出第一军的两个步兵师偷偷经慕琛格拉茨渡过尹萨尔河。不曾想在1月1日夜晚渡河之后,直接面对了普鲁士第一集团军14师。

这场遭遇战被硬生生打成了阵地战,前后持续了一天,双方步兵展开了惨烈的对射。

正面对抗靠的就是装备火力,即使军力不对等,普鲁士也依然打赢了战斗。

在这场战斗中,奥地利的线列步兵与猎兵们在数轮排枪齐射之后,便给手里的步枪上了刺刀,试图用冲锋驱散对面的普军步兵。但普军凭着手里的后膛击针枪,以精准而又不间断的勐烈火力给进攻中的奥军造成了重大伤亡。

不过普鲁士即使将奥地利军队赶回了慕琛格拉茨,自身也遭到了不少伤亡。

1月3日,奥军再次向尹萨尔河对岸发起攻击,在博苟上校的统率下,以整整两个师的兵力同普军展开了战斗。血腥的战斗发生在沿河的一座小镇中,街道上的小民房和街道被炮弹炸得支离破碎。

在漫天火光和滚滚烟尘中,尽管奥军反复发起冲锋,拼死抵抗,但他们还是在普军击针步枪和榴霰弹所编织的致命火力打击下,整营整营地被击溃。

至此,整条西线,奥军的伤亡超过了23人,单是尹萨尔河的两场战斗就损失了1名奥地利士兵

但战争还在继续,完全没有要停下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