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天真’的王正平

……

“不应该呀，不应该呀，他们怎么能发展的这么快呢？！”

厨房里面的碗筷都洗完了，杨父还没有回过神来，还不想接受自己老婆的观点，嘴里咂摸着，发出一阵类似于“我真傻！真的！”之类的碎碎念。

一旁的杨母则是一副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他：“正平跟咱们家闺女的关系，栋梁说不定都看出来了，就你还在这儿傻着呢……”

“得了，我也不管你了，我回去歇一会儿去，你在这儿慢慢想吧……”杨母扔下一句话之后，转身袅袅的回了屋。

“难道是真的？！”

“不对！！下次王正平的小子过来，我非得问问他不可！”

半场之后，厨房里传来杨父咬牙切齿的声音。

“爸，你要问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杨思涵俏生生的站在门口，好奇的看着自己的老爹。

杨父看到杨思涵的时候，就不由自主的想到王正平，想到王正平准备祸害自己的闺女，他的表情又逐渐凝固起来。

刚刚还咬牙切齿的想要以后跟王正平质问一下，现在面对当事人之一的杨思涵，杨父就没那么好开口了。

跟自己的闺女，当爹的总是不好质问这些东西的。

总不能直接问“你和王正平这个臭小子关系发展到哪一步了？是不是已经走到最后一步，要结婚了？”

其他人能不能问的话杨父不知道，反正他自己是知道自己的，他肯定是问不出来这些话的。

“没事没事，就是胡思乱想了一下……”杨父讪讪一笑。

“哦。”杨思涵点点头，对于老爹没来由的神经质，也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

三天后，一个阴云密布的早上。

一则消息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红星轧钢厂的公告栏里。

上面的字并不算多，大概意思就是……古副厂长退休了！！

古副厂长忽然退休，不论是站在红星轧钢厂的那些个领导，还是站在普通工人的角度，这件事都是非常突兀的，几乎没有任何预兆。

要知道，虽然古副厂长的年纪不算小了，都六十出头了，先不提他想不想退休吧。

就是现在这个退休制度，都只是草案阶段，只是提出来这么一个苗头，还没有正式实行呢。

是，在这个红星轧钢厂的领导层里面，古副厂长的年纪是最大的，要说谁最可能退休，也就是他了。

可是要知道，这四九城里面可不是只有红星轧钢厂一个国营单位，在这座还不算特别大的城市里，各种各样的国营单位，几乎都是扎堆着的。

别的不说，就是红星轧钢厂下属单位的一个机修厂，那个厂长都七十岁了，还是安安稳稳的坐在那个位置呢。

再一个就是，古副厂长这次的退休很不寻常。

正常来说，在这样的国营单位里面，不管是什么政策，只要不是那种最上面发下来的紧急命令，剩下的那些，都要扯皮好久才能实行下去。

而红星轧钢厂的一个副厂长退位这样的事情，不要说在四九城了，哪怕在红星轧钢厂，也就是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儿。

根本没必要这么急的，慢慢交接工作，等待古副厂长适应退休的生活，起码要十天半个月以上才是最正常的。

而根据王正平所知道的，古副厂长昨天就已经不在了，要知道这个公告才是今天贴上去的！

这么雷厉风行的速度，只是用在一个副厂长退休这样的小事上，怎么看怎么都有些违和。

王正平摇了摇头，随后也没有回退一步的打算，直接上了二楼。

“砰砰砰！！！”

“进来……”李副厂长的声音响起。

王正平稍微整理了一下表情之后，就笑眯眯的走了进去，“厂长……”

“是正平啊，来，坐。”李副厂长看到是王正平，也是放下手中的笔，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好好。”王正平点点头，走过去先是给李副厂长已经空了下来的茶杯续上了茶水之后，又给自己来了一杯，才坐到了一旁沙发上。

“你现在倒是不客气……”李副厂长也是笑呵呵的，没有在意王正平这明显有点逾矩的动作。

“厂长，古厂长退休这事儿您知道吗？”

坐了没两分钟，王正平就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提起古副厂长，李副厂长的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

相比起杨厂长，古副厂长这样的副厂长年纪又大，又

明显没有什么升上去的机会，和古副厂长这样的人相处起来可要比跟杨厂长打交道舒服多了。

最关键的是，古副厂长为人也够随和，几乎跟所有人都能笑呵呵的打成一片。

资历够老，为人随和，在红星轧钢厂里也是属一号的老好人，可这一位老好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退休了。

李副厂长心里当然也不好受。

当然，这倒不是他跟古副厂长的关系有多好，完全就是一种兔死狐悲的情绪。

既然古副厂长能够这么轻易的倒台，那他老李这个副厂长的位置也坐的没那么硬。

按照李副厂长自己的想法的话，古副厂长这些事多少是犯点忌讳的，他是不想往外传的。

这些事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

不过就让王正平问起来，李副厂长犹豫一下，还是没有隐瞒什么，直接了当的跟王正平说道：“正平，这事儿怎么说呢，老古这次犯的事儿有点儿大，对咱们单位都有点影响……”

“嗯？！”王正平一愣。

犯的事儿有点大？！

能有多大？

古副厂长这么大年纪一个副厂长了，还这么咸鱼，居然还能犯事儿，影响到红星轧钢厂？！

王正平犹豫了一下，没有急着打断李副厂长的话，皱着眉头继续听着。

“之前厂里面丢材料那事儿动静不小，不过也说不上是伤筋动骨……后来查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背后有点儿老古影子……”李副厂长继续说道。

“就这个？那也不应该安排古副厂长就这么退下去吧？！”王正平愣了一下，皱着眉头问道。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这个就是个引子！”李副厂长也是摇了摇头：“老古当时说了不该说的话……”

“说说闲话，这倒也没什么，谁在私底下没说过闲话？再大逆不道的话都说过！”李副厂长摇了摇头：“这种话要是没人听到的话，对于什么都没有任何影响，厂里面就是查到老古身上，最多也就是老杨和他谈谈话，实质性的损失几乎没有。”

“可是这话让别人听到了……这就麻烦大了……不光是老古一个人，就连咱们单位，都被打上了思想有问题的标签……”李副厂长摇了摇头。

王正平也是一愣，思想这玩意儿说的很玄乎。

但是越到上面，这个问题越严重。

就像判案的时候经常出来的一个政治权利一样，基本上剥夺住址权利终身出来的时候，代表那个人犯的罪已经属于最严重的那一档了。

而在几个处罚之中，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也是最低的处罚了。

王正平看了看李副厂长，又想了想之前，他以前还是听李副厂长说过古副厂长的。

他说古副厂长别看面上和蔼可亲的，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可能也就是这个年纪了，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以前也是一副火爆脾气，现在年纪大了，收敛了不少。

不过现在看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古副厂长的脾气并没有收敛多少，并没有变好多少，只是在一些不该发脾气的事上，隐藏的很好罢了。

在遇到大事的时候，还是会爆发出来的。

“可惜了，这次不是处理老古一个人就能了结的事儿了……”李副厂长也是摇了摇头，“不光是他倒霉，咱们红星轧钢厂一起跟着倒霉，首先一个不说今年吧，这个季度的奖励肯定是没有了！”

“还有，咱们厂的物资供应也降了好多，以后这些个工人想吃饱饭就没那么容易了……”李副厂长面色有些严峻，“对了，正平，这消息你可不要随便往外传啊，厂里面正式的通知还没下来呢……”

“嗯。”王正平点点头，“厂长，您放心，这一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开玩笑，这种话肯定不能从他嘴里说出去，吃饱穿暖，在什么时代都是大事儿。

尤其是工人阶级，你连饭都不给吃饱，怎么让人干活！

“嗯。”李副厂长也是点点头：“这件事儿上头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呢，不知道怎么跟下面的工人说呢……得想一个万全的法子才行！”

“要不，我再想想办法，弄点粮食回来？”王正平试探的问了一句。

“嗯？！你有这么大的本事？！”李副厂长一愣，眼睛上上下下的好一番打量王正平。

这红星轧钢厂可是过万人的大厂，不要说今年一年的物资供应都要降，就是能管了一天消耗，那对于个人来说都是了不得的事儿了！

现在王正平一开口，肯定不是一天两天

的量。

“可以试一下……”王正平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自己可以尽力尝试一下。

对于王正平已经有一些了解李副厂长，已经能看出来王正平并没有装腔作势。

虽然不知道王正平到哪儿弄来这么多的粮食，但李副厂长这样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事没有必要。

一个是因为这事儿是上面的处罚，上面的决定，上面觉得你红星轧钢厂的人吃的太饱了，思想都出问题了……给你把物资供应停了大半，让你好好反省反省，结果你转头弄了这么多的粮食……

好嘛，你这么有本事的话，后面的粮食你就自己弄吧，我就一点不给你了！

这话可不是开玩笑的！上面是真的敢这么做的！

粮食物资这么短缺，有能力的单位不光不给划粮食，而且还要上交的。

第二个，就是缩减物资，也缩减不在他老李头上……一些小工人，饿一饿也就罢了。

想清楚之后，李副厂长也是笑着回答道：“倒是不用你这么卖力气了……上面的决定，咱们也不好打人家的脸，再说咱们红星轧钢厂的物资供应一直都是足量足份的！”

“去年开始，有些单位不要说足斤足两的供饭了，有好些都停了，咱们这也都会有你们几个精干在，虽然油水少了一点，但分量还没有少多少，我也知道，那些工人中午打一份饭，不吃完晚上拿回去再当晚饭。”李副厂长笑呵呵的说道，“现在缩减一下，也不过就是把原本多余出来的晚饭的量，给咔嚓掉了，对中午饭其实影响不了多少……咱们也不用冒着机会做那些多余的事儿！”

多余？！

王正平听到这个词汇，在心里轻轻摇了摇头。

对于李副厂长知道工人们打一份饭吃两顿的事儿，王正平是没有意外的，毕竟大家都这么干，李副厂长不聋不哑的，知道也没什么意外。

可是人家留半份饭，是真的吃不完吗？！

别开玩笑了！！

这些工人大多都是从事体力劳动的，饭量本来就不小，再加上现在的饭菜又没有什么油水。

不要说一份了，再多来两份，你看他们能不能吃完！！

“唉……”王正平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对于这些工人现在过的日子，还是觉得挺心酸的。

哪怕就是前世，虽然日子困苦了一点，但是再穷再苦，在那个时代，只要肯卖力气，在那个国家，总不会饿死。

甚至如果运气足够好的话，能够娶到一个稍微贤惠一点的妻子的话，日子也可以过得很温馨。

可在这个时代，努力并不能成为向上的阶梯。

吃饱都是一种奢望……

也就是出于这种对工人同志的同情，对于时代的同情，王正平才提出的那个建议。

不过王正平随后还是叹了口气，在时代面前，他个人的力量太小太小了。

他知道，刚刚是他太过单纯了，其实以他的性格，是不应该做出这种事的。

苟，不论在哪个时代，都是生存下去最起码的技能。

“行了，你说你知道就行了，也不要多想……少吃一点粮食，饿不死人的……”李副厂长喝了一口水，笑着说道。

“嗯，我知道了。”王正平也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