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别逼我
新郑。
中等宅户的屋中，聚集的中年男子讨论的并非风花雪月，也不是柴米油盐。
山羊须看起来有些焦躁，道：“他没死。怎么会失误？这让我们如何是好？有关的人你到底有没有开始处理？”
韩王还活着，这太过分了。
另一旁坐着位白发最多的人，面孔看起来却不算苍老，答：“没有。”
山羊须问：“那你怎么还不动手？要等到那群人查到我们这里吗？”
“是查到你身上。”但不是我们。
山羊须不可置信：“你，你们……”
一位耳朵较大的人开口，语重心长：“唉，博昱，这时候不能动啊，如果乱动，这不就平白把视线吸引过来了吗？那位郡守，还有王氏的那个小将军，又开始盯着新郑了。”
博昱气愤指责：“所以你们就要全让我来一力担责吗？好啊，真是好！”
大耳朵喝止：“难不成让我们所有人都被带走吗！博昱，到时候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他补充，半是劝说半是威胁：“艾和芙你也不必担心，我们会把他们看护长大的。”
白头发也道：“我们也不想看到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到了现在，我们不可能再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他还活着，就一定想要追查，就算他现在死去，秦王也不会停止动作。你，好好想一想吧……这是为了我们集体的利益。”
替罪羊是一定要推出去的，让你认罪是一定要认的，但不要把我们捅出来。
博昱气得脸通红，看向剩下沉默的几人：
“从一开始，你们就是这样想的吧？”
由我来负责联系人动手，最后当然就查到我身上。
不管成与不成，我都会死。我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可仍然想去做。
但我没想到，你们居然真的这样卑劣，不愿意替我收尾，更不愿意冒头，还要再逼迫我。
我能接受自己的结局，但我不能接受你们的推卸责任，也不能接受你们的背叛。
回答他的只有逃避的视线与无尽的沉默。
博昱的怒意不知道什么时候消散了，低头吃吃地笑，感叹：“韩人，果真是韩人。偷生浅知之属。”
在大国中间夹缝求生，于是经常摇摆不定，于是不能破釜沉舟。习惯了依附为生，就很难选择独立存活。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当即有人破防：“你不是韩人吗！”
你怎么骂人呢？而且还连自己也骂。
大耳朵蹬他一眼：“你争什么气？”他都要死了，还不许人家骂两句，你受着就行了。
博昱像是隔绝在外，道：“我是韩人，倒不如不是。”
眼看着指望不上这群人，他不装了，直接开喷：“艾与芙就不劳你们操心。让你们养大，将来学到一身苟且之道，死了我都不会瞑目。”
顿时又有人破防，连大耳朵都要憋不住了。
博昱阴阳怪气：“放心吧，各位贤臣，我不会污了你们的名声的。到头来，清与浊还是这样分明，你们还是能做大韩的忠臣。就这样抱着美梦吧，如果它能突然成真，那真是太好了。”
大耳朵拦他，道：“博昱，别走啊。”
你不把子嗣后代放在我们手上，谁知道你会不会出去发疯乱咬人。
“要杀我吗？”博昱看到护卫在向他走近，了然点头，“也对，不敢碰他，当然还是敢碰我的。”
对外你们唯唯诺诺，对内你们重拳出击。
“哈哈，怎么会呢？”大耳朵干笑。
博昱问：“我家你有围起来吗？如果没有的话，就让我回去吧。假如我今天没有正常归家，你们可能一个都逃不掉了。”
“你做了什么！”白头发怒斥。
“没什么，只是你们时常推诿，让我不得不警惕一些而已。”博昱叹息，望向领头人。
闻言，大耳朵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权衡辨认这话的真假。
博昱没有一丝露怯，底气十足。
大耳朵心里打鼓，道：“……让他走。”
其余众人面上也带有怒容，甚至响起小声的私语：“早就知道他不可靠……”
博昱感谢致意，缓步离开，行至门口，他又转身看诸位同胞的脸色，目光逡巡一圈，再次向他们保证，道：
“请相信我吧，就像我曾经相
信你们那样。”
说罢，转身离去。
屋内顿时响起质问：“什么意思！他想背叛我们？！”
“等等，不，他不会，博昱只是在生气。”
“你让我赌他是不是在生气？拦下来，把他拦下来！”
“发什么疯！拦下他让他家里人把我们都拖下水吗！”
博昱听到嘈杂的争吵，无谓地笑。
比逼我认罪更恶劣的，是想让我现在就畏罪自杀。
家里人怎么可能知道我在做什么，不这样说，今天就要被你们逼死在这里了。
无法原谅，为什么非要让我走绝路呢？原本还想留手的。
他连家都没有回，只是绕了个方向，甩掉其余视线，然后径直奔向县衙，对新郑县令自爆：“是我策划行刺韩王一事，除此之外，我还有其余同谋，但，我要先求见秦国长公子。”
听说这位长公子是好人，观察他到达新郑后的行事，确实是位心和气善的，不如在他身上赌一把。
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了。
——
赵昌眼神迷离，像在听一个假故事：“所以，你就这样带了两个孩子回来？”
韩王的身体能勉强支持下地行走了，扶苏一行人便启程回咸阳。
扶苏犹犹豫豫，说：“我……没有直接带回来。”
赵昌要抓狂了。我当然知道你没直接带回来，我根本没见到你被托的这俩孤。
“这件事，父亲知道吗？”赵昌问。
扶苏还是犹犹豫豫。
“他不知道啊。”赵昌眼前一黑。
扶苏点头。
赵昌苦笑：“我是该说什么呢？我真是荣幸。”
“万一父王反对……这就不好了。”扶苏小声说。
赵昌总结一下：“虽然他可能反对，但也不妨碍你想这样做，是吧？”
扶苏点头。
“他们两个多大了？”赵昌问。
扶苏道：“一个四岁，一个尚在襁褓。”
赵昌松气：“那还好。”还能养熟。
“我就知道昌也会支持我！”扶苏乐呵呵地笑。
赵昌手痒痒，很想对着扶苏的脑袋敲敲敲：“你是傻子吗？以后有这种事不要隐瞒，只要不会危害秦国的利益，他总是能够被说服的。”
扶苏摇头说：“不行。不先告诉你，我会不安心。”
赵昌吐槽：“你先告诉我，我就不安心了。”
你能把老头的优先级往上提一提吗？
扶苏向后挪一下，笑道：“但是我安心了啊。”
“真有你的。”赵昌还是没忍住，捶了扶苏一拳，“等会就把这件事告诉他。我去说还是你去说？”
扶苏想了想，问：“昌可以教我怎么说吗？”
我去说，但亲爱的弟弟，你帮我想想说辞。
赵昌诧异，啧啧称奇：“你变了，有人把你带坏了。”
扶苏腼腆羞涩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