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加倍肝
是夜。
一片漆黑之中，隐约有布料与毛皮摩擦的声音响起，一道身影缓缓坐直。
“……公子？”
外间的鱼睁开双眼，轻声疑问。
赵昌刚准备下去，几乎被鱼的声音吓了一跳，道：“这你也能醒吗？我已经很小声了。”
鱼站起来，他和衣而睡，一站直就是工作状态，摸着黑走近询问：“要点灯吗？”
“点点点。”赵昌也懒得再蹑手蹑脚，只穿着身上的睡衣就往外面的书房走，“我突然想到之前写的数有些问题，要起来改一改。”
鱼看到他这样，血压都要上来了，话也变多：“您不冷吗？或许可以天亮之后再更改？”
“……有理。”赵昌披头散发的，站在原地估算一阵重写所需的时间，转身就披上皮裘，继续往外走，“现在想到了就现在改，如果明天忘记了该怎么办？”
刚出被窝，身体还热腾腾的，寝室里也很暖和，让他把保暖的事忽视了，还好有鱼提醒。
最近他总是睡得晚起得早，与秦王的命令无关，纯粹是他自己加班。
赵昌现在就好像每天被满级大佬带去高级副本捡经验的新人，为了尽早成为不拖后腿的人，等大佬的带队时间结束，就一个人想办法练级。
等他以后等级上来了，赵昌认为他就可以摆烂了。
走到一半，他还拿了条丝带，顺手把自己这黑长直绑成个低马尾，省得待会写字的时候碍事。
灯光笔墨就位，开肝。
用了点时间把这东西搞完，第二天一早，赵昌以非常高效的速度分出一波奏疏，并留了张纸条请假。
今天秦王要开大会，原本想把儿子也提溜过去。但赵昌坚决拒绝，他也很忙，由于一天中有大半时间要听秦王的教导，手上攒了一堆视察工作没干。
各项事情的进展虽然有书面报告，可是，不去看现场版是不行的。
刚好可以趁着今天秦王的开会时间延长，自己也尽力赶一波进度。
弄纸的、熬墨的、种地的、养殖的……
“二公子，这是我整理出的一些经验。”邱鲤介绍完最近的工作，带赵昌看了一圈现场，从助理手上接过一本小册，递给赵昌。
他是当初秦王为满足养牛的天才畅想而招录的术士之一，身上有点医术，从前还成功给难产的牛接生。
赵昌翻开看了看，这也是与牛有关的总结。
在邱鲤之前，已经有养殖耕牛的人写出了养殖手册，但与邱鲤所写的这些略有不同。
邱鲤关注在牛的孕期、生产与恢复，把他能想到的要点都整理出来，最后还附上一些草料、药方。
“不错啊。他呢？”赵昌问的是同期的另一位术士吴叔行。
“叔行在继续寻找可以与牛杂交共养的生物。”
“他出远门了？”没听到有这类找东西的需求啊。
邱鲤道：“没有，他在测算。”
赵昌：……以我对他浅薄的了解，这个算一定不是算数的算。
“你们还没有放弃啊。”赵昌道。
当初与秦王定下开玩笑的养牛一年约，再招术士，没做出成果，秦王也没有惩罚什么。
这两个人就窝在这里，和一群真正的养殖人士混在一起，偶尔摸摸鱼，再做一些事情。
“为什么要放弃呢？如果人人都能有一头牛就好了。”邱鲤说着说着就开始夸将闾，“三公子也很喜欢，只是他近来鲜少与我们交谈。”
“……大概是出门之后受到了什么启发吧。”赵昌道。
将闾自从跟着发鸡小队出咸阳见过世面后，回来便比以往安静了许多，但是腿上多了一个名为胡亥的小挂件。
不知道他们在外面是怎么相处的。小胡亥走丢，根据将闾的审问，是因为他不小心听到养鸡场仆从的谈话，所以甩掉其他人，挤进鸡箱，想要跟随出门看看。
由于胡亥谨记着没到目的地前不能被人发现，因此一路保持安静，最后把自己饿得昏睡过去。
将闾本想把他送回咸阳，但一表现出这念头，他就死死黏住将闾，说什么也不放手。
对于这种现状，将闾只能先写回一封信。秦王见孩子没丢，具体在哪无所谓，他不关心，干脆就让老三返程时把人带回来，然后很快把整件事抛到脑后。
等到三弟回咸阳的时候，赵昌去迎接，却见到那个愚蠢的
人类幼崽害怕似的当场抱住将闾的小腿瑟瑟发抖。
赵昌：？
“我看起来很可怕吗？”
将闾坚定地摇头，并弯腰把胡亥从腿上撕下来。
还好之后胡亥每见一个外人就要瑟瑟发抖地变一次挂件，连自己原本的侍从都不太认得，赵昌才没把这事记账。
“出咸阳之后吗？”邱鲤回忆将闾变得越发沉默的时间，“是的，似乎就是在他返回之后，三公子就很少再关心牛的事情了。”
赵昌笑了笑：“他还是更喜欢养鸡。养牛有你们就够了。”
“是的。”邱鲤很燃，“我一定能让它们生出蛋来。”
如果这话是秦王说的，赵昌保证会露出似笑非笑的看好戏表情，表达自己的态度。
因为他知道，纵然秦王再希望，也不会把这件事彻底当真。但这个人是认真的。
“……也许要数千年之后才可以。”赵昌想了一会，说。
“是这样吗？”邱鲤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叹气，“好像确实是这样。这些年与过去似乎没有任何差别。”
他唯一做出来的成果就是，因近年来不断培育，所以不断总结照顾母牛与牛犊的方法，顺带着研究草料配比，并进行种植。
与他理想的结果还差很远。
邱鲤只是短暂地失落了一下，就又重振旗鼓了，说：“没关系的，我还有弟子，弟子以后也会有弟子，如果我们不做的话，或许几万年后也不可以。”
他想：周到现在有八百年，只需要这样的两三个周，或者三四个周……这样一算也很短的。
“……是吗？也对，有理。”赵昌不由露出笑，道。
得到赞同，邱鲤自豪地笑：“假如数千年后能成功，每个人就可以有自己的牛了。”
“嗯。”
旁边有一头黄牛好像听到了饲养员在叫她，“哞哞”地踱步过来，微微摇晃着脑袋。
邱鲤不禁抬手抚摸着她。
人与牛对视，眼瞳好像是同样的澄澈，透出希冀，他如往常一般轻声感叹：“如果人人都能有一头牛该多好啊。”
赵昌在旁边看了会，到底也没说什么，只是低头又把邱鲤写的册子仔细看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