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药

赵昌觉得自己一定是倒了大霉,才摊上这种不省心的人。

他困得要死,现在一看,今晚又睡不了好觉。

老头,嗑药是没有出路的啊!

赵昌很想这样大喊,却只能用很正常的语气,道:“既然太医令说一同服用不好,那么突然中途改换用药,或许也会有坏影响。您的伤口被这汤药修复,血肤肌理中也留有它们,现在贸然进入另一种丹药,谁知道它们在身体中相遇后会不会有危害。

“一套方剂既然能够有效,不如还是先继续用着,好吗?等到他研究出可以共存的药方,我们再使用也不迟。事关身体,不可以轻易做出决定啊。”

你急什么。

又不是大秦药丸了。

行动力太强也不是什么完全的好事,你简直是想一出是一出。

秦王思索。

这番话说得有点道理。万一和我身体里留的药性撞上就麻烦了。

他其实不是那么急。只是太无聊。

儿子还在的时候会经常过来聊天、念上奏、说一些进展,但人一走,整个寝房就变得空荡荡的。

旁边没有人能说话,伤口又很难受。

他提前感受到留守家庭孤寡老人的滋味。

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榻上,忍受着病痛的折磨。一点一滴的时间拉长,长得似乎漫无边际,每一次呼吸,都萦绕着空寂。

身体不舒服,心里也不舒服,双重负面影响下,他便渐生焦躁,闲不住,想整点事出来。

可是现在儿子都回来了,秦王又恢复了往常那种云淡风轻的样子。

“也是,过会让他继续改方吧。”他娴熟地把药灌完,“在榻上批奏就算了,你还是偶尔拿重要的来念一念。”

我不想看,睁眼读字很累的,躺着听更舒服。

那些大部分又都是不重要的小事,太费眼。

赵昌的目光沉重,痛心疾首,你这个工作狂竟然想偷懒,道:“您变怠惰了。”

秦王脸色不变,还带着点反向谴责:“我的伤还没好。”

什么怠不怠惰的,乱说。只是痊愈过程中我没有办法,需要依靠外力而已。

你居然想让伤患批奏疏,这是人干的事吗?

“……我知道了。”赵昌觉得最近这段时间的生活真不是人过的,“唉,您快点养好吧。不瞒您说,我想休假。您看看我的眼睛。”

他不仅要兼职处理送来日常奏疏;还得注意某人的现状,搞完之后,整理出一二三大点,找老爹汇报,顺便把人的心情指数聊上去;又要分身去接收把握各县排查同伙的情况;以及关注在楚军内的主要业务,考虑后续……中间再附赠一些杂七杂八的事。

所有重要的事情好像都挤在一起,争前恐后地出现,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从哪挤出的精力将它们理顺。

“眼睛?”秦王盯着看了片刻,点头,“不错。”

“?”你在夸什么?你的良心嘞?

“好看。”秦王给出充满个人审美的评价。

“……您没有看到由于缺少睡眠而出现的血丝吗?”

“没有。好看。”

你不累,你还能再努力。

赵昌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笑,只是突然觉得有趣,舒缓眉眼,道:“行吧。既然您都这样说了。”

看到这少见的糊弄样子,也挺划算。

秦王再次若无其事地,像在偷袭一样,突然说:“……好好休息。”

说完,他平静得如同偶然经过的路人,就差问一句:刚才是谁在说话,发生什么事了。

赵昌诧异,努力正经脸,道:“您也是。”

他乐呵得等秦王敷完睡前的伤药,才告辞离去。走出去,终于无声地笑出来。

刚才那个强行无事发生的表情也太搞笑了吧!我能记一年!

赵昌站在月光下,多回忆几次,加深记忆,决定将来有什么不开心的就把这一段也提出来笑一笑。

与人相处一番,提神醒脑。他接连几日没有睡好觉,好不容易等到人落网,能够放下半颗心,赵昌却没有回自己的寝房,而是拐弯去到医官的临时专署。

这里仍然点着灯。

“这么晚了,您还没有熄灯离去啊。”赵昌走进去,看着检查医箱的太医令老爷子。

陈玉乍然听到耳熟的声音,先回道:“就快啦。”

接着

他一愣。

这是二公子吗?昨夜不是已经离开阳夏了吗?怎么回事啊?这大晚上的……

陈玉心里咯噔一下,脑中划过一连串灵异展开,把自己惊得精神抖擞。

“嗯。我从父王那里过来。我想知道,那所谓的丹药,是谁提出来的?”赵昌不含糊,问出他的提问。

“哦,这个呀,是驱认识的,从陈县来的学道人士。祖上很早就与楚贵族交好,只是不愿意再跟着向东迁都,所以留在了郢陈。是厉害的人。”

“厉害的人……你怎么不愿意使用他的方法?”

陈玉笑笑。

我是太医,如果把治伤的权力拱手让人,那还做什么太医啊?

本来治得好好的,病人自己要乱吃药,我又拦不住。药性相不相冲,这说不准。反正话先放出去。

最后吃出事来,也不能怪我。

“您是经验丰富的医者,坚持己见没有错。”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赵昌都支持陈玉的做法,“接下来,请您看着能不能调整药方……”

最好不能,懂?拖到老爹好得差不多,这就行了。别让他胡乱吃。

陈玉应下。就治疗方案一事,两人达成短暂的共识。

“至于那位医官认识的学道人士,他在哪里?”

陈玉不太清楚,说:“似乎就在阳夏。”

划的范围约等于没划。

“明天请医官驱为我引荐。”我倒要看看这是从哪冒出来的人,想要做什么。

“是。”

语毕,赵昌不再过多停留,离开回去歇息。

但是,原定计划没有实现。

第二天一早,他只是刚梳洗完毕,先去例行看老父亲一眼,根本没有来得及做其他事情,就接到了从前线送过来的急报。

楚国昨夜展开了进攻。

“嗯?”赵昌看着突如其来的大规模攻势,不太理解,“难道他们认为,您有伤势,而我抽出了部分兵力搜查,因此这是开战的时刻?”

后方都不稳,哪来的底气。莫非景氏要找上门来了?所以是最后一搏?

有没有可能是虚张声势,或是想借此遮掩什么?赵昌思索。

“或许吧。”秦王老神在在。他不是前线的将领,对楚国当前的状况也不了解。他只知道一点,秦军不会被打到阳夏。

作为一个病号,他继续按照日常行事,先问:“药呢?”

“在熬了。”赵昌也像往常一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