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唯独我们不行
夜幕降临，忙碌一天的赵昌勉强能停下来休息。他默默地抽剑擦拭，在无意义的重复动作中，慢慢静下心神。
我要累劈叉了。
有点想死。
一想到以后每天可能都要忙成狗，一睁眼就是数不清的工作……
赵昌把负面想法打包压仓，不去想，开始在心中祈祷老爹的长寿。
老头子，一定要好好活。四五十，五六十什么的，正是当打之年啊。
完成惯例的睡前祈祷，他起身收拾入睡。
只要前线没有被打崩的紧急战报，晚上赵昌就能睡个好觉。
目前来看，要被打崩很难发生。
项燕整军不是为了对战，而是纯粹的需要整军，并且悄悄分一小波回寿春偷袭。
要偷袭的，是景氏。
但让项燕震怒的是，在做出这个决定没过多久，秦军那边就递来一锦帛，上面写着一些温文尔雅贴脸嘲讽的话，还疯狂暗示了他和景氏的事。
项燕想：秦知道景对我的态度，难道是因为前些天我杀了那些使者？不可能，在场的人明明不该泄密……
到底怎么回事？如果秦人知道这件事，他们会猜到我想做什么吗？这是威胁，还是……
不。景平在做的事，并没有什么掩盖，或许秦人只是在郢都探到消息，所以在猜测试探而已。
项燕努力让自己不要多想，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掐着这个时间点送来的帛书是猜测的偶然。
我身边到底有多少敌人的探子，秦军对我们的渗透到底有多深……
项燕杀意渐生。
这正是赵昌所写，在得知其父遇刺的最初就一同被他交给李信。他告知李信，帛书中是激将，在合适的时候可以一用。
使用的时机需要由前线人员把握。原本赵昌的设想确实只是激将，向对面这位好将领进行嘲讽。但在项燕先行生出别样的反意之后，面对同样的书信内容，能起到的效果就要变了。
楚军骤然开战，李信判断：现在正是合适的时候。
他当即投递，等待项燕的反应。最好能够气得猛猛派兵出城，我们来个车骑对冲。
李信已经准备好了，充满期待地摩拳擦掌。
但出乎预料，在他送出信之后，探得的楚军变化竟然发生在项燕之外的将领身上。
“……这是激将吗……”李信百思不得其解。
这真的不是什么挑拨离间吗？他感觉对面的柱国将军杀得过头了，而且是对着他们的内部人员。
项燕带着的有自家子弟，但也有少部分其他家族的人。他不能真的把所有人都排除，这是要被群起而攻之的。
他只是让军队的核心大部分由自己家人掌握而已。
现在看来，这么做可能也是错的。比起担心被外层的人背叛，他更担心自己家里出了内鬼。
项燕着手处理这件事。
李信说不出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我的骑兵们，我认真操练的将士们，又打不成了……
“看来二公子所说的，是内激啊……”李信感慨，“而我所盼望的，其实是外激。”
不管怎么样，至少能起到作用，还不需要耗费自己这边的兵力，拿到好处，他就不强求什么了。
项燕无法拥有这种心情，他太焦虑。
如果不能全部拔出秦军的探子，自己的所做所为就瞒不过对方，哪里有这样打仗的……
这么说来，为什么在我起兵进攻的时候，秦军就早有准备似的……
在这种焦虑之中，他收到了另一则让他震惊的消息。竹邑县已经失联。
不是被秦军攻打，是失联。
先前汝阴内的波动，在联合士卒推翻他们的头之后，由于担心自己被收拾，卫萧并没有和指挥部断联，而是伪造交流字迹，继续保持联系。毕竟那时的汝阴是楚内部县城，四面八方都是楚军。
不控制得严实一点，就很容易死翘翘。
却没想到刚开始这么做，秦军就突然打上门，卫萧被抓。这件事似乎不了了之。
事情发生的太快，所以项燕一直不清楚，汝阴治下有个小兵在搞事。
“为什么会联系不上！去查！快核实其他县城的情况！”
项燕将大军聚集在偏西处，后面不远就是寿春，既是把守防备秦军，也是为了监视首都的情况。
往东北面的城池，虽然留了防备，但重要程度没那么高。谁知道他们就出岔子了。
失联？为什么会失联？什么情况下才会失联？
项燕近乎不管不顾地先把锅扣在了秦国头上。
竹邑有问题，那其他的呢？它东面的城池呢？会不会也有问题？
很快，最让他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前去探明情况的斥候没带回那里的好消息，反而带来了竹邑宣告式罢战的话语。
——我愿意为大王而战，但不愿意为氏族而战。景氏无忠无仁无义无礼无德！大王呢！我们的大王呢！大王为什么会失踪！大王不回来，我们就不干了！
项燕心神俱震，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阴谋，还是士卒的真情流露。
更让他为难的是，他应该如何应对这场软哔变。
他想的做是回郢都纠集力量偷袭景平……但没想要在事情做成之前就昭告天下。
淮北军的最高统帅是项燕，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些闹事的士卒也都要听从项燕的指挥。
众所周知，下属做的事，很难不让人有怀疑头领在背地里操控。
项燕环顾，顿觉四周都是猪队友。
你们搞这一出，不是明晃晃地把我的意愿向景氏暴露了吗？这样他们不就要提防了吗？我的计划还能成吗！
他气不打一处来。
项燕不信这里面没有秦国插手。他恍惚感觉到了天罗地网笼罩，似乎处处都是秦人的手笔。
怀揣着愤怒，项燕直接拍板，先向秦军扔了一则传言。
无德的是秦王，是对魏人的暴行让他受到报应！被刺杀，是他活该！
这则消息很快被递到赵昌手上。
“这件事……就先不要告诉父王了。”
正是养伤的关键时刻，平白无故让人生气又伤心，这样会影响恢复。
如果让老爹知道，他晚上又要睡不着觉了，肯定睁眼闭眼都是这些话。
“倘若只能用道义谴责，就代表他已经无计可施。”
攻魏有千般万般过失，魏人可以怨恨，其余几国人可以厌恶，唯独秦人不能这么做。
对大梁的遭遇心生怜悯是正常的，但秦军在作战中保住了更多力量，避免士卒受到直接交战的伤害。作为既得利益者，事后反过来指责，这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