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现在压力给到了……
毛的想法是,顺从。昌不想要见面,那就不强求相见。因此找到了认识的,他认为能够转交礼物的人。
捣鼓水车时,他在研究院内待过,吴全则是投资的金主,前几年吴全又兼职门卫,两人相熟,关系还不错。
吴全感到为难,之前他谈到类似话题时,二公子对此避之不及。
他想了想,至少托人悄悄把东西塞进车队……应该没问题吧。
大不了之后被问起来就积极认错。
“……可以。”吴全考虑过后,接过毛的请求。
毛诚挚地致谢,将带来的礼物都搬卸下来,像卸下重任一样,婉拒了留下来吃饭的邀请,说是要快点回去告诉父亲这个消息,带着笑容,驾着空空的牛车离去。
吴全则安静地把东西整理一遍,确认都是没有危害的,就将它们装箱,转交,托给鱼。
鱼大总管百忙之中进行核查,最后在睡前汇报里提了一句:“公子,全老送来四箱赠礼。”
“嗯。”赵昌没觉得有奇怪的地方,问,“是什么?”
“是一些手作物,还有一些本地的食物。”鱼道。
赵昌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后面:“吃的。”
他脑中不禁浮现起之前在吴全手里拿来的一堆磨制品,笑了起来:“好么。路上可以和父亲一起再尝……还能带回去给他们试一试。”
赵昌准备好了,要用超级混合糊糊骗兄弟们,随着想象,笑容越发放肆。
脸都皱成一团的扶苏,进入死机状态的将闾……在梦里,赵昌已经端着食物先把人迫害了一遍。
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箱中容纳的,并不是他的期待,而是毛的期待。
问过之后,吴全的赠礼就被放置,与许许多多的行李一起,收到车队中。赵昌还没有闲到什么都亲自查看,他有其他事情要做。
等到真正去打开箱,他们已然踏上归途。
经过上庸,刚渡汉水,暂停旬阳。
行程过半,赵昌想起这些,再按照当时存放的车号去取出对应的物品。他思索着要不要再坑老爹一次,却因存物而沉默。
入眼的并不是预想的东西,而是多种多样的小制品。有打磨上色的木制玩具;有用小箱收纳的干货;还有封起的小陶罐,不知里面放了什么……
“这不是他给我的。”赵昌能够确定这一点。
他把剩下的三箱全都取来,打开查看。
“鱼,在送来这些的时候,他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吗?”问题听上去挺难为人,但鱼应该能记住。
鱼摇头:“没有。”
赵昌苦恼又烦躁,站直身体转圈踱步,深深叹气,说:“你去备车,我去找父王。”
他心里能猜到几箱藏物的来源。他只是想确定,这到底是吴全以什么名义偷偷筹备的,还是别的原因……
如果是吴全瞒着牙等人,说愿意自掏腰包雇车,收集来一堆礼物,假装要送到咸阳,实际上交给鱼。那么,对自己没必要隐瞒。
但现在的状况似乎正相反。
“父!”赵昌找到老爹,“我要回房陵一趟。”
这不是请求,而是无论如何都要达成的目标。
秦王没有多余表情,但眼中无疑写着“你发的什么疯”,他不说话,等一个解释。
“您知道我最初在房陵认识一群人,他们原本不知道我是谁,但他们现在似乎又知道我是谁。”赵昌像是在说绕口令似的。
“如果他们知道我是谁,他们就知道我来过,也知道我本可以与他们相见,可我却不告而别。”
赵昌沉沉道:“我不能不告而别。”
“?”
赵昌正经之后就苦兮兮地说:“您在这里等等我吧,让我回去道别。我去去就回,天下已经再也找不到您这么开明宽容的父亲了,我真的很为您而自豪……”
秦王被夸得没绷住,大概是气笑的:“走之前怎么不做?”
“这确实是我的问题。我本以为他们不知情。”赵昌想着就要叹气,眼神真挚,“您同意了吗?”
从本心而言,秦王是不太想同意的。一群普通人,何必那么认真。但是……昌真的在求我诶。
是我布置的课业还不够多吗?都没见他因为劳累恳求过。
秦王对儿子解锁的这个形态比较好奇,矜持地不松口,非要多拖延一会,多看几眼,听够了彩虹屁才道:“带好护卫,快去快回。”
“好~”
等人告辞,他收起表情,陷入沉思。
只要正事上靠得住,他不在意儿子有什么无伤大雅的小喜好。这也不是恶习,是亲近黔首……
从前他以为这掺杂着虚假,现在看来,似乎是真的有所偏向,不,是只对房陵的那些人有特殊的情感。
思索儿子对待其他黔首的模样,根本不会是现在这般。秦王确信自己的想法没有出错。
房陵,是占了先机啊。
确实如此,有限的情感只能分给有限的人,早早出现在生命中的正确的人,自然会占据更多偏爱。
赵昌也不认为自己需要在这件事上过多掩盖。他点了些车骑,以最快速度出发。
奔向房陵,堪称急行,他这一时冲动,直到抵达目的地,脑中还是空空,弄不清自己具体在考虑什么。
他停下车,想:早该这么做的,不管现在知不知道,总不能瞒一辈子,将来他们哪一天知道,想到我曾经来过,那时就更难说了。
牙震撼地看着这一行人,好似福至心灵,认了出来:“昌……不不,是……”
“是我。牙老。”赵昌截过话茬,灿烂地笑,“我回来了,好久不见。”
牙脸颊抽动,只说:“大王,大王他……”
“他在等我。”
牙说不出话,最后道:“你您快回去,你快回去吧,别让大王等。”
这样不好,别因为我们让大王对你不快,这不值得。
“我才刚来,您就要赶我走了吗?”赵昌轻叹,说,“我太自私,只想着我的想法,不愿意与您相见,也不想面对袒露身份的场景。看到您托付全老转交的礼物,我很愧疚,所以我来了。”
他总是能轻易拉近关系,缓解紧张,带着人找回从前的感觉。好像不管什么时候,不管相隔多长时间,在他眼中都是最亲近时的关系。
“……不是我。”牙渐渐地平复了心绪,摇头,“是毛。”
“那我去找他。”赵昌作为一个想做就做的行动派,说着就要去毛家。
牙赶忙出声阻止:“他不在,他走了。”
看到人停下脚步,牙细致又含糊地解释:“县守需要他出去做事……这些天攒了一些事情……就离开房陵了。”
毛算是吃上半个公家饭的人,请假回家等待,无果,便又听从调遣出差忙碌。
“这样啊……”赵昌想着,上次就没见到人,这次还是没有见到,略感遗憾,“之后我会再来的,一定能遇到毛叔。”
牙在从前确实想再见昌几面,现在却不这样想,道:“留在咸阳吧……别来……”
来房陵看我们做什么呢,当然是咸阳更重要。
“房陵有许多学者,将来这里还要进一步建设,我需要多来观察,也顺便探望。”赵昌给出的理由很充分,“就像这一次,连我父都在停留。”
正事之余,做点私事,这没什么。
既然自己这些人只是顺带,牙就放松了:“那就好,那就好。”
赵昌终究还是不能留太久。
他闲聊几句,询问过之后,确认除了毛和牙,剩下的人都被蒙在鼓里,就决定行程到此结束,不一一去见面解释,而是顽劣地将事情交给了牙。
“我父在旬阳停队等待,我不能让他等太久。这一次我已经能了却心事,接下来……您一定愿意帮我把真相告诉他们的,对吧?”
“这这这……”牙结巴了。
“请帮帮我吧,我真的很为难。”他像是在求助心中包容的邻家爷爷一样。
还道:“您忍心让我去面对那些吗?”
牙呆滞了,想到昌小时候的样子,心里的紧张彻底不见,变得有点无语,干巴巴的,说:“公子们……都是这样的吗?”
赵昌笑:“您应该相信,我是最可靠的。”
很显然,能力可靠,不代表个性可靠。
“啊,啊。”牙无奈点头,已经不敢想象其他秦国公子是个什么模样。
“太好了,下次来我就不用担心了。”赵昌笑道。
饮水喂粮稍作休息,听牙把这些年家中的变化说完,再从中了解老朋友们的现状。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直到队伍掉头离去,邻院的大娘才打开门,探头,旁敲侧击,问:“牙老,刚才那些人……是来问路的啊?”
牙沉默:这件事很复杂……
不好说啊,我该怎么说。
将压力给到别人身上的赵昌一身轻松,紧赶慢赶回到秦王身边,风尘仆仆,总算放松,道:“父啊,我们好累啊。快走吧,这样就能轮换着休息。”
他赶时间,不论是去还是回,路上都没怎么停过。
“……你很急?”
“见到您就不急了。”赵昌乐呵呵。
秦王对这类随口的甜言蜜语即将免疫,但每次都是即将,无限接近,从来没真正免疫过。他道:“我还不至于连多一天都不能等。”
你小子驾车把脑子颠没了?
在原地休息,不比路上舒服吗?
“在等什么,快去洗漱回寝。”秦王皱眉催促。
“好的好的。”赵昌虚握拳,指尖挠挠手心,感觉在刚才那个诡异的停顿里,自己被骂了。
算了,别问了。一问肯定真要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