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轻罗小扇扑流萤
“话说牵牛被贬之后，落生在一个农民家中，取名叫牛郎。后来父母去世，他便跟着哥嫂度日。哥嫂待牛郎非常刻薄，要与他分家，只给了他一头老牛和一辆破车，其他的都被哥哥嫂嫂独占了，然后，便和牛郎分家了...”
好惨的牛郎啊...
众人暗自为牛郎命运感到同情。
“从此，牛郎和老牛相依为命，牛郎并不知道，那条老牛原是天上的金牛星。有一天，老牛突然开口说话了——”
金牛星？！
众人愣住。
红鸾最先忍不住，拉着顾今朝衣袖问：“在哪呢？它是来帮牛郎的么？”
“便在那了。”顾今朝抬手指了指。
“老牛说了什么？”秋兰更关注剧情，忍不住道。
顾今朝咳了一声，用很正经的话说道：“它对牛郎说【牛郎，今天你去碧莲池一趟，那儿有些仙女在沐浴，你把那件红色的仙衣藏起来，穿红仙衣的仙女就会成为你的妻子。】”
啊？
还能这样！
丫鬟们设身处地一想，自己洗澡时衣服被藏起来，真是——羞得不行。
秋兰瞪大眼看向顾今朝，一脸不可置信，本来就拘谨，此刻更多了一份羞涩。
红鸾胆子大，此时嘿嘿一笑道：“顾先生，你这想法...莫不是自己想看仙女沐浴？”
“仙女沐浴谁不想看。”顾今朝并未矜持，坦然点头。
“呸~”红鸾轻嗔一声，心里却跳得快了起来。
不知我在朝哥哥眼里，算不算仙女？
算的话，是不是我沐浴他也...
不能想了！
听故事...故事要紧！
“牛郎见老牛口吐人言，又奇怪又高兴.....”
...
“不一会儿，仙女们果然翩翩飘至...”
...
“织女见自己的仙衣被一个小伙子抢走，又羞又急，却又无可奈何......”
...
“织女定睛一看，才知道牛郎便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牵牛，便含羞答应了他...”
...
“他们结婚以后，男耕女织，相亲相爱，日子过得非常美满幸福。不久，他们生下了一儿一女，十分可爱。”
听到这里，众人眼神温暖，一脸的向往。
在车马都很慢的年代。
一句男耕女织或许是表达爱情最直接的方式了。
“顾先生的故事果然让人沉醉啊！听到此处，我也希望有男子与我耕地织布...”
“你是想让他耕地还是耕你？”
“去你的！小蹄子！听故事呢！瞎说甚——”
“嘻嘻嘻~”
见顾今朝停顿，外面响起议论声，所有人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伴着清风明月，仿佛心情都愉快不少。
“既如此美好，为何...为何他们隔得如此之远？”秋兰畅想一番，便发觉不对劲，忍不住问道。
她说话间，双手忍不住握紧了手中小扇。
旁边的红鸾也跟着点头：“对啊对啊！到底为何？”
顾今朝此刻作为说书人，表情很到位。
只见他放下茶盏叹了口气道：““可是，王母知道这件事后，勃然大怒，马上派遣天神将织女捉回天庭问罪。”
“啊？这——”
众人呼吸顿时紧促！
“这一天，织女正在做饭，下地去的牛郎匆匆赶回，眼睛红肿着告诉织女：【牛大哥死了，他临死前说，要我在他死后，将他的牛皮剥下放好，有朝一日，披上它，就可飞上天去。】”
“正在这时，天空狂风大作，天兵天将从天而降，不容分说，押解着织女便飞上了天空。”
众人面色大变。
几个丫鬟脸色惨白，眼眶跟着红了，仿佛那画面就她脑中浮现着。
全场安静得可怕，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顾今朝，等待着他的下文。
红鸾更是伸手拉紧了顾今朝的衣袖，想问一句然后呢，却怎么也问不出来。
那可是天庭！
那可是王母娘娘。
一个小小的牛郎和织女，又能怎么办呢？
便如她此刻对朝哥哥的好感，即便最后爱的彻底，又能如何？
“正飞着、飞着，织女听到了牛郎的声音：【织女，等等我！】织女回头一看，只见牛郎用一对箩筐，挑着两个儿女，披着牛皮赶来了。慢慢地，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可就在这时，王母驾着祥云赶来了！她拔下头上的金簪，往他们中间一划！”
“霎时间，一条天河波涛滚滚地横在了织女和牛郎之间，无法横越了...”
“织女望着天河对岸的牛郎和儿女们，直哭得声嘶力竭，牛郎和孩子也哭得死去活来。他们的哭声，孩子们一声声【娘亲】的喊声，是那样揪心裂胆，催人泪下。连在旁观望的仙女、天神们都觉得心酸难过，于心不忍。”
呜~
外面不知谁呜
咽一声，随后其他丫鬟的小声啜泣也跟着传出。
就连一些本来看热闹的家丁此刻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握紧双拳看着天，想着若是自己，此刻也怕肝肠寸断，无能为力...
让你们大晚上过来找乐子。
这不刀一下说不过去。
顾今朝嘴角泛起狡黠的笑容。
红鸾本来神色呆愣，完全代入进去了。
抬头却见到顾今朝在偷笑，一时内心气闷，语气带着几分撒娇，摇着他胳膊：“朝——顾先生！怎能如此？快——快让他们相好！”
“对！何至于此啊！男欢女爱本就常事，求顾先生快让他们团圆罢！”
“顾先生往后奴婢当您贴身丫鬟，便你想做甚都可...只求此故事花好月圆。”
“呸~贴身丫鬟方是你所求吧？”
“瞎说...”
众人又开口，神情凄凄。
秋兰忧心忡忡道：“那条银河先前觉得璀璨绝美，此刻看来...却如此冰冷如深渊！”
顾今朝舒服了，终于笑着道：“王母见此情此景，也稍稍为牛郎织女的坚贞爱情所感动，便同意让牛郎和孩子们留在天上，每年七月七日，让他们相会一次。”
“传说在七夕的夜晚，抬头可以看到牛郎织女的银河相会，或在瓜果架下可偷听到两人在天上相会时的脉脉情话。”
一年，见一晚...
虽圆满，却也很遗憾。
众人内心似悲似喜，不知道什么感觉，反正今晚怕是不好入眠了。
“后来啊，我老家的那些女子们在七月七日这晚，便会对着天空的朗朗明月，摆上时令瓜果，朝天祭拜，乞求天上的女神能赋予她们聪慧的心灵和灵巧的双手，让自己的针织技法娴熟，更乞求爱情婚姻的姻缘巧配。”
说完这句，顾今朝放下茶盏，茶水见底。
“唉~一年见一日，这牛郎织女相思之苦，孩儿念娘亲之痛，如何忍得住啊！”秋兰语气凄凄，悄悄转头拭去眼泪，带入很深。
她红唇快咬出血，手边的扇子都快变形了。
旁边的红鸾也跟着不断摇头，眼眶红红，也不知是无心的还是故意的，两个红西瓜在顾今朝手臂蹭来蹭去：“一年太久了...顾先生不若再圆满些。”
“不可。”顾今朝摇头：“这是流传的故事，在下只是代为转述——再者，若无这般磨难，怎见真情？又怎能发人深省？提醒众生感情不易，且行且珍惜？”
是啊！
若无王母娘娘这夺天划银河，若无这七月七日，若无这一年之久。
又怎感受得到牛郎织女的情爱呢？
见气氛有些沉闷，顾今朝看着红鸾道：“其实在下先前听到这故事感动之余，还有一番思考——古有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之说。对牛郎而言，一年只有这一日相会，定然思念深切。可对织女来说，岂不是每日见面？何有愁苦？当是天天开心才对！”
啊？！
众人直接傻在了原地，一时间竟有些凌乱了。
“先生，你——”秋兰眼神似嗔似怨，原先的气氛被一扫而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好笑。
红鸾更是气呼呼的瞪了顾今朝一眼：“本以为先生君子，没想到竟——竟也会说这等戏言，动摇我等心神，真是——真是枉为君子啊！”
看来朝哥哥不像表面这么正经嘛！
弄得人家心里七上八下的...
真坏！
红鸾内心戏很多，但看着此刻的顾今朝，她只觉两人又近了几分，这样的风趣幽默，更让人欢愉...
“哈哈哈哈~”
顾今朝将众人表情看在眼中，只觉很欢乐。
他起身指了指院门口的屏风壁画道：“明月秋光冷画屏。”
随后又看向点点萤火和丫鬟们手里的小扇子：“轻罗小扇扑流萤。”
然后扫视四周：“王府夜色凉如水。”
最后朝天指了指，蓦然一笑：“卧看牵牛织女星。”
“今日诸位乘兴而来，顾今朝怎能让人败兴而归？谨以此故事，愿诸位心情增添些许愉悦，便不负这大好月色。”
“诸位——晚安，好梦！”
顾今朝对着众人一礼，转身回房。
明月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写的真的极好...
这便是七试魁首的顾先生么！
真是很难让人不欣赏啊！
外面众人一时间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痴了。
“多谢顾先生...原来两颗星辰也有如此拍案叫绝的故事。”
“七月初七...那不是快到了么？我也要乞求织女给我一双巧手，给我一个如意郎君！”
“那我求给顾先生当丫鬟好了...”
“你走啊！这种事，当然得我来！”
“要是吴嬷嬷能解了王府禁令，便好了...”
“散了散了，先生明日还要授课，不可再打扰了。”
众人议论纷纷，渐渐散去。
顾公子啊！
秋兰眼神更复杂了，但嘴角却浮上了一抹笑容。
往后一辈子，恐怕都忘不了，在年少时，有这么一位洒然有才的书生，指天望月，动人心弦...
她收好茶盏，而后对着顾今朝的房门，屈身一礼，这才离开。
‘朝哥哥...晚安...’红鸾看着前方房间，双眼炯炯有神，最后竟忍不住偷摸摸的走到窗口。
她左右扫了一眼，确认无人，而后伸手在小舌上划了一下，便要朝着窗纸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