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她若等，我不负
月夜照无眠。
顾今朝默然一叹，走回桌前，将信纸点燃油灯，焚成了灰。
若不跟猛王府和王家扯上关系。
即便在云溪做一辈子闲散人，便也算平安幸福。
可惜，此刻已回不了头。
唯一能做的，便是坚定的走下去。
嘎吱~
房门被推开。
吃饱喝足的安芷走了进来，手中还拎着酒壶。
虽然看不到样貌，但眉宇间的满足和淡淡的酒意还是很容易发现的。
“猛王府的饭菜真是可口——”她夸了一句，却见油灯下的灰烬，顿了顿道：“看完了？”
“嗯。”顾今朝点头，随后笑道：“皆是些家妻的肺腑之言，倒是有些为难姑娘誊写了。”
你也知道！
那信里面的爱意，我写着都觉得尴尬！
不对——
家妻？
注意到了顾今朝语言的转变，安芷顿住：“你先前可不是这么喊她的，且已退婚！”
说着，她眉头一皱：“顾书生，我看你在猛王府如鱼得水，人也算上道，可不能再牵连我姐妹。”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身在局中方才自知，很多时候在局外是看不明白的。”顾今朝道：“若姑娘转述无误，南栀便要等我到海枯石烂，姑娘此刻疑我喊她家妻，莫不是愿我与她彻底断绝往来？那姑娘此番送信意义何在？便看着她此生无爱否？”
“你休要胡言乱语，我自然看她好——”
“对，你看她好我信的。既如此我如今觉悟，又有何不妥？”顾今朝反问：“她信中不断强调莫要轻生，盖因先前在下是作为太监被招来猛王府的。为拼死一搏，她才有此顾虑。”
“在下先前前程未卜，尚无立锥之地，又有磨难将至，退婚便是必然，本想断了联系，愿她一世安好。今日此信，却未曾想她情深义重，连女儿家的矜持都放下了。”
“如此忠贞之女子，又是吾先前未婚妻，我见不到她，喊一声家妻，有何不妥？”
说到后面，顾今朝语气逐渐加重却不自知。
也许，内心也是憋着几分气的。
他自认为很理智的反驳，实则人一旦动情是很难保持绝对理智。
“......”
一番话给安芷直接听呆了。
月光下，这书生面露坚定，语如连珠，说出来的话仿佛老天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这样的男子，她以前从未见过。
虽此刻寄人篱下，但精气神是那么的让人敬佩。
更何况，他用了月余时间，竟能从区区一太监走到了上等客卿的地位？！
这有多难？
她简直无法想象，就跟让她现在去打败大宗师一样，几乎是没可能的事！
虽然身处江湖，但她师傅说过，朝堂才是最大的江湖！
这猛王府相比朝堂也弱不了多少吧？
难怪南栀提起他总是一脸忧愁。
或许担心的不是他是否完人，而是他会为了这完人去拼上自己的命吧？
以她这一个月的相处，对柳南栀的了解。
即便现在这顾书生真的成了太监，只要他回云溪，该嫁她还是会嫁的。
而他那一句身在迷局，却让她也有些懂了。
此时——或许不是他说如何便能如何的...
安芷忽然有些理解了，为何好姐妹如此痴情，这男人说话做事，乃至此刻自己虽然被反驳，却还是觉得他很耀眼。
不是随便一个男子，都能在一瞬间让人心神一震的。
这一次，无关外表，单纯是他的一颗心和这番话。
“看完家书，心情一时激荡，话多了些——姑娘勿怪。”顾今朝舒了口气，又露出了笑容。
安芷面色复杂的摇了摇头，不自觉问道：“你打算——何时与她再见？”
“现在不好说，但她若等我，我必不负。”
“那回信呢？”安芷道：“如果不好写，你可以念出来，我记住带回去。”
顾今朝思索几秒，点头：“那便替我带一幅画吧。”
信还是不保险，但画可以表达的意思很多，以柳南栀和他之间的相处，她一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画？”安芷一顿，随后摆手：“行，但我行程略急——”
“盏茶时间便可。”
“如此最好。”
见她点头，顾今朝便磨墨提笔，安芷则安静的坐在旁边喝茶。
月光和灯光交相辉映下，将正在认真作画的书生显得很温良。
安芷一时间竟看得有几分入迷。
‘该说不说，南栀眼光挺不错的...呸！跟你何干？’安芷内心腹诽了一句。
摇了摇头看向了顾今朝的画。
画里有桃枝有高墙，有点像柳家大院。
最重要的是里面竟有一女子，此时还在描轮廓，但确定是南栀无疑了。
待画完后，安芷眼睛都看直了。
不是！
这书生画工如此之好？
此刻画中的南栀正轻嗅桃花，简直比她本人还好看，让安芷都有些羡慕了。
不过高墙之上还有两只大雁。
其中一直往北飞了。
安芷看不太懂，但论风景，这幅画非常好看，也很绝。
盏茶时间很快过去。
顾今朝放下笔，见安芷目光眨也不眨的看着画卷，便笑道：“区区拙作让姑娘见笑了。”
“我可没笑啊！这画的太美了！”
一句直白的话，让顾今朝的谦虚多了几抹羞涩。
他拿起旁边的书本轻轻在画上扇风，解释道：“墨迹未干，不好马上入卷，稍等几息便可。”
“嗯，此画带回去，别的且不说，南栀必然开心的。你将她画的太好了！我跟你说，南栀啊——”
安芷开口，借着这几分钟扇画的时间，又跟顾今朝聊起了柳南栀最近的状态。
她几点起床，有什么喜好，心情难过时又会有什么姿态。
生活习惯是什么。
看得出来，她与柳南栀相处真的很用心。
顾今朝也在为柳南栀找到这个侠女做闺蜜而感到开心。
人生一世，难得一两好友。
真心为你好的朋友，无论何时都会将你装入心里，思考问题也从来都不是单纯的以自己利益为主，还会考虑到你的利益。
会认真维护你们之间的感情。
“我与她相处极好，也很看重与她的感情，这月余几乎无话不谈。但提起你她眼中的忧愁便浮现。”
“南栀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你应该明白，此生她认定你，除了你便不会再嫁他人的，死都不会。”
“因此，我有时也会气你，觉得是你伤了她的心，可如今到此，才觉自己想得少了。”
“初见你时，的确带有几分敌意。可现在，我只愿你们早些团圆。”
话到这里，她不说了。
再开口，就该道歉，但她显然说不出来道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