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入住
上弦跟着众人来到郊外一处庄子入住,于式给了庄主人不少银两,庄主人也热情地招待了众人。
上弦推说身子不适,女主人于是给他单独安排了间房间先歇下了。于式一行十几个人,就跟庄主人一起一边吃着晚饭,一边高声聊着天。
庄里每天都有来往于各处的生意人,庄主与各种人打交道,消息十分灵通。说起高津城,庄主也颇为感叹。宫中乱了套,盛君薨逝,原本失踪的公子羽世却在魏人的簇拥下回了都城。女公子一党的旧臣要么被杀,要么被贬,要么被捕,而那位颇得民心的少年相邦,也身陷囹圄,不知生死。
新君来得蹊跷,又重用魏人,百姓多有议论。偏偏女公子战死的军报传了回来,相邦入狱,大司寇病笃,公子许失踪,城中没了主心骨,因此尽管新君的一系列手段引起了诸多人的不满,却还没有造成大的反抗。
“还不知道新君是什么德行,可现在叫魏人主持了朝廷,是要任人宰割啊!”庄主人叹道。
吃过晚饭,庄主人安排十几个人便分散到几间屋子里。于式在其中一间房里,和另两个人一边嚼着面饼,一边聊着天。另外两个人,一个又高又壮,却一脸憨厚,另一个黑黑瘦瘦,眉眼里带着些许狡黠。
“于兄,城中不太平,我们还入不入城了?”说这话的是那个黑瘦的青年,名叫敖仲,“女公子死了,吴相邦也入了狱,别说拿钱了,咱兄弟几个想去女闾逛逛,都得看魏人眼色。”
前一段时间,全盛国上下重金寻找一个有颈窝有胎记的人,对其人的外貌描述细致,却又不甚清晰。弟兄们认为这描述和于式十分相近,又听说凡因此事入城的真的都拿到了奖赏,便也催促于式上路。于式也有此打算,只是那时母亲亡故不到三年,他还在守孝,不便出远门,才耽搁到现在。
“咱路上还跟魏人结了梁子,”敖仲颇为苦恼,“今天我们是赢了一回,可那也是咱人多。逃的那两个回去报信,万一认出咱来……凭咱哥几个这三脚猫功夫,真遇上一群甲士,恐怕捞不到什么便宜。”
于式家境殷实、出手阔绰,又广交游侠,其实不过是个闲着没事儿干的富家子弟。敖仲平日是跟他一起斗鸡走狗的,真干起架来,却总是最后头那一个。
“人都打了,城也来了,就这么跑了,未免太怂了些。”于式摇头道,“不是为咱们,月姑娘在外无依无靠,咱好人做到底,总得替她去城里寻亲吧?”
其实到现在,他们与那姑娘也并没有十分熟悉。来路匆忙,他们只知那姑娘姬姓,名月,从宫里出来,其他的还一概不知。
“我看你倒像是看上人家姑娘了,想去攀亲吧?”敖仲嗤了一声,“人家宫里出来的,长得还那么好看,还有魏人抓她,保不准是先君的夫人什么的。”
“呸,管住你的嘴,这才认识多久,就开始造人家姑娘的谣。”于式推搡了他一下,“说起来白日里你躲那么靠后,那几个士兵定然没看见你,不如你明日跟着去城里打听打听,贿赂几个试试,看看那些魏人好不好说话。”
“敢情英雄你当了,跑腿出力的还得是我们。”敖仲一笑,又推了推另一旁的壮汉,道,“老闫,你倒是说说,是不是于兄不厚道?”
“忍忍吧,谁叫你没人家有钱,长得没人家好看呢?”那个大块头憨憨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花着别人的盘缠,就少啰嗦了。”
“长得黑难道是我的错吗?我傅两层粉,也不比这家伙差到哪儿去吧?”敖仲抱怨着,语气颇有些滑稽。
“是,你傅两层粉,更没人认出你来了。”于式也笑道。
上弦此时清洗过,露出了原本的面容,吃过一点东西,想来想去,向屋主人借了个蒲扇,让这家的孩子引他到于式那间房里去。
走到篱外,上弦就听到屋里面的嬉笑声。这是间空房,只有三个客人在里面,听声音也不太避讳外人。上弦于是叫孩子先回去,自己则在门外听着。
“本想来高津自在自在的,这下好了,钱没捞着,整出这么个麻烦来。”听声音像是白日见的那个叫敖仲的人的声音,语气颇为烦恼。
“具体什么情况,咱也得入了城才知道,”这个声音清亮,是那个和公子很像的人的,“没准那群魏人根本没把咱当回事儿呢?钱我出,就当是来游历的。咱照样该吃吃该喝喝,去女闾找女人。”
上弦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不觉皱起了眉头。女公子在的话,肯定不会乐意听到这种话。上弦产生了一
丝疑虑。他要只是安慰敖仲倒也罢,若是他自己也这么想……
上弦正出神,余光中出现了一个晃动的身影,上弦看着熟悉,一转身,不料扇沿碰到了木门,发出一声清晰的咯吱响。
屋内静了下来,没过多久,只听里面传来声音:
“谁在外面?”
上弦虽是吓了一跳,却并没有慌张,向准备上前的来人摆了摆手,示意他先离远些,又指了指屋内,暗示自己要进去。
“是我。”上弦提高了声音道,“今日多亏了诸位相救,还未一一道谢,妾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不知各位少侠可有不便?”
于式听是月姬的声音,不由得脸色一白。她该不会……把他刚说的话听进去了吧?
“没有不便……姑娘稍等,我去给你开门。”
于式一翻身从席上蹦了起来,路上不忘用拳头给了敖仲一锤。
“瞧他这重色轻友的样子。”敖仲嘴上埋怨着,却也和闫桦一起起身往门口去。
于式心里还在盘算着要不要跟月姬解释一下,一开门,借着微弱的灯光,对上那双清辉般的瞳孔,不由地一怔。
对面的人儿比他矮了半个头,眉眼之间却透露出一股不可侵犯的清冷,叫人心生敬畏。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如同笼上了一层仙气。
直到月姬抬起蒲扇遮住了脸,于式才缓过神来,自知失礼,连忙把月姬往屋内请。
“大晚上的还专程过来一趟,月姑娘你真是客气。”敖仲谄笑着说道。
“妾白日心绪不宁,失了礼数,还请诸位不要见怪。”上弦向几个人行过礼,坐下道,“诸位想必也向庄主打听过盛都的近况,不知可还有入城的打算?”
三人短短地沉默了片刻,于式问:“姑娘既然是从宫里来,想必比旁人知道得多些。依姑娘看,这新君为人如何?姑娘又是得罪了什么人,被魏人所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