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危险,速逃

城外金军大营的一处角落之内,大宋康王赵构被两名金兵推搡着进入一间军帐之中。

作为大宋的亲王,又是受皇兄赵桓委派,前来金营给完颜斜也送药的使者,却受到如此粗暴的待遇,赵构感觉到一阵窝火与愤怒。

虽说大宋军队近年来的战绩可谓惨不忍睹,但此番在东京城外,却是实打实地接连击退金人的悍勇进攻,此番议和更是金人主动提议,他倒是没想过自己入金营会受到什么高等级的礼遇,却也委实未曾想到竟然成了阶下囚。

得知金人议和的条件之一便是派送一名赵家皇子来金营充当人质,直到完颜斜也的病情稳定之后才能放人之时,赵构便暗中将自己那位高坐庙堂之上的皇兄赵桓骂了个狗血淋头。

便在两个时辰之前,赵桓那无耻狗贼召见他们兄弟几人,只说是将完颜斜也接下来所需要的药材送入金营即可,从未提及送药之人还得待在金营直到敌军主帅的病情好转为止。

这是不是表示若是完颜斜也不小心病发死了,自己还得替他陪葬不成?

赵桓那厮表面上满口道德仁义,背后却暗自给自己插刀子,所以说身处皇家,哪有什么兄弟亲情,有的只不过是关键时刻用来挡刀的利用而已。

只是他也知道自己如今身陷金军大营之中,再怎么无能狂怒也是无济于事,只希望那几名太医可千万别把完颜斜也给医死了。

正在无所适从之时,军帐的门帘被人挑起,一名宋人打扮的少年从帐外走了进来,对着他躬身行礼:“户部侍郎唐焕之子唐钎参见康王殿下。”

听着对方的自我介绍,赵构并未让他起身,脸上的表情带着疑惑与不解,身为大宋重臣的亲属,这小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金军大营之中?

随即,一个念头在脑中闪现,赵构的脸上疑惑之色立即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愤怒:“莫不是你爹带着你们全家投金了?”

唐钎闻言慌忙否认,并将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地的原因简单陈述了一遍。

“原来如此。”听了唐钎的解释,赵构再一次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位年轻人一眼,心中升起了一丝钦佩。

他自然知道一个月之前,朝廷的确派遣了一支使团队伍前往幽州,原本还以为这些人早就死在了金人的手中,未曾想这位名叫唐钎的少年郎非但在群狼环伺的幽州活了下来,还跟随金军重返东京。

“那你此番前来见本王所谓何事?”

唐钎一声叹息,似乎并不担心帐外有完颜逊安排的亲卫偷听两人的对话:“身处险地,在下也知道不可能有逃出生天的机会,只是希望殿下在回城之时,将在下尚在人世的消息告知家父,也算是报个平安回去,免得父母家人担心牵挂。”

赵构轻声叹了口气:“身在金营,非你所愿,本王答应你,此番若是能够平安返回东京,必定将消息带到。”

唐钎闻言再次行礼:“多谢王爷。”

“不举手之劳而已。”赵构立即伸手去扶,唐钎却没有直起身子的意思,直到赵构用上了双手扶在他的手肘之上,唐钎这才向后退了一步:“殿下早些休息,在下先行告退。”

退出军帐,唐钎朝着站在帐外的完颜逊淡淡一笑:“王爷是否以为在下是在向康王传递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重要信息?”

面对唐钎的暗讽,完颜逊丝毫没有半点介意,两人并肩走向幽州金军所在的营帐:“唐兄立下如此大的功劳,却只是提出见大宋使者一面,倒是令本王有些意外。”

刚才面对完颜宗望,他还以为这小子会提出释放自己的要求。

唐钎却是一眼看穿了完颜逊的心思:“若是在下提出非分之想,王爷便会任由在下离去吗?”

完颜逊讪笑一声,并没有正面回答唐钎的问题,而他所展现出来的肢体语言,完全可以证明唐钎想的有点多。

能够看破宋金双方全都不愿再战,证明此人才智过人,能够当着诸位将领的面大声疾呼,证明此人胆识过人,暂且不说他那窥探未来的能力真假与否,单单是这两项过人之处,完颜逊便不可能将唐钎放走。

而唐钎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退而求其次,只是提出让康王赵构带消息回去,好叫父母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

“唐兄应该清楚,我大金刚刚立朝不久,正是求贤若渴的时候,似唐兄这般的人才若是能够投效我朝,我大金必定以礼相待。”

唐钎转过脑袋,看向完颜逊的眼神之中带上了几分玩味之色:“王爷这是在招降在下吗?那在下斗胆问上一句,王爷是在替大

金朝招降在下,还是在替你自己?”

完颜逊的双眼微眯,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相视而立:“不知唐兄此话何意?”

也怪不得完颜逊突然变了脸色,唐钎这话若是让旁人听了,还以为自己对大金有什么不臣之心呢,这小子该不会是想要用此等手段摆脱自己对他的控制吧。

看着完颜逊渐渐阴沉了下来,唐钎暗骂一声,自己这是操之过急了,如今他的性命依旧把握在对方手中,一个不小心便是身死道消,而完颜逊的心机同样深不可测,想要与他平等对话,现在还不是时候。

“是在下没有把话说清楚。”念及此处,唐钎立即开口解释,“在下的意思是说,归附大金,那便是真的叛宋,所谓百善孝为先,我父母都在大宋,若是在下投金,那便是害了全家老小的性命,而若是单单依附于王爷,严格来说也不算是叛国,两者之间自然是有区别的。”

完颜逊的神色稍缓:“唐兄的意思,是打算依附于本王咯?”

“既然在下已经无法离开金国,能够留在王爷身边也算是幸事一件,只要王爷能够保我性命无忧,在下感激不尽,将来若是能够每隔一段时间可以修书一封,与家人保持联系,便更是求之不得,只是在下才疏学浅,只怕有负王爷的青睐。”

“如今金宋双方还在和谈之中,未免泄露机密,唐兄与家人通信的要求似乎有些不现实,不过待到日后两国和平相处之时,此事也并非不可能,还请唐兄耐下性子静候佳音。”

“若是真有那么一日,在下便是终身留在幽州城,又有何妨?”

沉默了片刻,两人忽而相视一笑,完颜逊道了声请,唐钎伸手回礼,两人就像是一对至交好友一般,向着自家营帐的方向走去。

军帐之内的赵构屏息凝神,直到外面彻底没了动静,行至油灯前,借着微弱的火光打开了刚才唐钎在告退之时,悄悄塞入自己手中的一张字条。

“危险,速逃。”

看着这四个字,赵构不由得发出一声苦笑。

难道他不知道这金营相比龙潭虎穴也不遑多让?如果能逃出去,他早就跑了,还需要唐钎来提醒?

而接下来唐钎所写的一行字,令赵构的双眼猛地一亮,匆匆看完唐钎所留的字条,又引火点燃烧成灰烬,赵构双手负在身后,在军帐之中来回踱步。

他在思索唐钎所说方法的可行性。

在权衡了各种利弊之后,赵构做出了最终的判断,若是自己找他所说实为的话,或许要真有逃出生天的可能,即便不能成功,他也不会丢掉性命。

考虑了良久,赵构猛地咬了咬牙,既然别无他法,姑且试上一试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