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青云垂临
漂泊的浮萍,连郕戟从不愿这般形容自己,可是就连他也有迷茫的时候。
迷茫的时候即便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
窗外静悄悄的,两人之间到底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萧安然此刻正躺在他身边,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方才,就在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萧安然却先他一步制止了他。
她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她说:“我想我不必知道那些,殿下有自己的目的,我也有自己的目的,我们的轨迹重合,这便是我的理由。”
呵!连郕戟轻笑了一声,似是怕扰了身边人清梦,很快便收了声音。
真是个冷漠的女人啊。
不过,这个世道对女子本就不公,世上女子还是得像萧安然这般才能更好的为自己谋福吧。
只是……
或许是今日提起了的事情勾起了他的回忆,初遇萧安然时的情景又一次浮现在他眼前,那时萧安然还没有现在的淡漠模样,一双好看的眸子里充满了浓浓的恨意。
可是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她身上到底背负着什么样的仇恨,竟然可以逼得她如此铤而走险。
只是,连郕戟突然有了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正是这股执念才将萧安然推向了他。
可是现在的他还不能将她彻底的护在身下,自己还不能给她周全。
一夜过去,不知两人都睡了多久,早上睁开眼屋子里仍旧昏暗着。
连郕戟的屋子常年见不到什么阳光,萧安然先起身整理好衣装后才打开门走了出去,屋子外的冷风瞬间吹醒她的浑浑噩噩。
昨日听了连郕戟的话,即便她心里不赞同他的提议,可是多少还是有些替父亲担心。
陇西的事情拖了这么久,朝廷前前后后的查来查去也没有查出什么东西来,她不求父亲能够立下什么功劳,只求父亲能够平安归来。
“世子妃。”一个脸生的小厮走了进来,站定身子行礼说道:“门外有个自称观清的小道士,说是来找您的。”
“观清?”一个稚嫩小道童的身影出现在萧安然的脑海中,隐约记着那是尘虚道长身边的小道童。
青云观的人为什么会来找她?
“我知道了,将人带进来吧。”萧安然点了点头,摆手示意侍卫去将人带进来,却不料侍卫摇了摇头说道:“世子妃,属下问过了,但是那位小道长说他不能进王府的门。”
“嗯?”萧安然疑惑的看向他,“我知道了。”
抬步朝大门走去,大门前却空荡无一人,萧安然刚要开口询问,却看见门口那一头石狮子上赫然躺着一个小小的人儿。
小人儿一半身子搁在石狮子的背上,另一半身子就任由它悬空,听到动静朝门口瞧了一眼,见出门的人是萧安然才一跃而下落在了她面前。
“萧善信。”观清行了一礼,从腰上取下一枚黄色的符纸递了过去:“这是师父交给我的,嘱咐我此番下山要送到您手里。”
“这是什么?”萧安然问道,将折起的符纸打开,里面一道复杂的符文规整的写在正中,萧安然曾见过尘虚道长的墨宝,只是符文复杂难辨,她一时也不敢确定到底是什么意思。
“师父听闻萧将军出了远门,前几日算到您信中必然担心,所以就命我给您送一道平安符。”
“师父说您的身子行动不便,正好我要下山所以就给您送来了,也免得您再麻烦一趟。”
“师父还说了!”观清故作高深的摸了摸下颌,脸上洋溢着少年人的欢笑:“师父说您所求之事必然如愿,只是前程坎坷难行,不过师父说如今再劝您清净自我已然无意,所以只叫我对您说一句,不必时时回首。”
萧安然郑重的将符纸收好,从袖中取出钱袋子递给观清,“这是我给的香火,好好收着。”
观清看着沉沉的钱袋子笑眯了眼前,却叫人看不出半点市侩,只觉得幼童好笑心生怜惜。
“你师父可知道你如此贪财?”萧安然轻笑。
“黄白之物固然纵欲,但是为人在世不可不取。”观清摇晃着小脑袋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是师父说的!”
萧安然又笑,忽然想到些什么开口问道:“方才侍卫说你不肯进府,这是为何?”
观清笑笑,抬头看着恭王府的牌匾,牌匾高悬,上面金笔题字恭亲王府四个大字,恭亲王半生荣辱到最后终化作金匾上的四个大字而已。
“师父说,因为丛岭一事,我此生不得入王府半步。”
观清似乎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可是话音落地的瞬间,萧安然面色倏然白了。
丛岭,她多少年不曾听过这个名字了?
据说那件事情过后数年里,丛岭的泥里仍旧是鲜红的。
就连丛岭这两个字,她也是偶然从父亲嘴里听到了,对当年之事她也是一知半解,可是尘虚道长会这么说,此事就必然与面前这个小家伙有关。
算算观清的年纪,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她有些不敢相信,丛岭一事当时陛下可是下了死命令,尘虚道长到底是哪来的胆识,竟敢将人养在京城旁边?
“你们几个送他出城。”萧安然对一旁的侍卫吩咐了一声,伸手拍了拍观清的脑袋:“回去吧,莫叫你师父等急了。”
“知道了!”观清又是一礼,却谢过了萧安然派来的人,萧安然没有强求,看着少年离开的身影有些出神。
是啊,尘虚道长已经闭门多年,为什么会突兀的收下一个小童为徒,如果不是因为当年之事,观清便是再聪慧伶俐也不至于有现在这般的造化。
也不知道过往的那些事对他来说到底是福是祸。
不过尘虚道长的推演之术素来高超,应该早知道这个孩子的未来了吧。
萧安然不愿多想,抬步回身朝门内走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跨过门槛的一瞬,怀中的符纸好似灼烧起来一般。
萧安然将符纸重新打开,朱笔写下的符文,如今再看却像鲜血写下的绝笔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