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他知晓了

一枚血红色的玉玦躺在他的掌心,月光洒下,将那抹红照得愈发妖艳。

今夜虽未下雪,可屋檐上的风格外的大,寒意不减,那带着寒气的风刮得他的脸生疼。

脚边的衣摆被风掀起,赵靖瑄不予理会,只专注于手上,指腹不断摩挲着玉玦,好似怎么瞧都瞧不出手上的是那枚仙鹤白玉玦。

赵靖瑄凝望着光芒四射的明月,缓缓阖上神色复杂的琥珀色眼眸。

风儿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树影不再抖动,就连月儿也悄然爬下了山,天边泛起鱼白肚,街头恢复了往日的喧嚣,只是顺亲王府占地之大,四周无一商铺,只有零零散散的几间府宅。

今日不知怎的,不远处的一处府宅里的犬吠声响个不停,惹得李贵早早地打开了府门。

恰逢此时,前头不远处来了一辆马车,瞧那样式,似乎是燕王府的马车。

待再离得近些,李贵才瞧清了,当真是燕王府的马车,还未来得及前去迎驾,马车内走出了身穿一袭紫衫的郎君。

那郎君面若芙蓉,眉眼清冷,漆黑的眼眸摄人心魄,身型匀称颀长,当得起大辽第一郎君的称号。

谢琰这前脚踏入府门,赵靖瑄后脚就跃下墙头,向着国公府的方向奔去。

在屋檐上坐了一夜,他早已倦怠不已,在燕地时更是夜不能寐,想着借了大军回朝的时辰,他能悄悄回国公府歇息一阵。

不想,方抵达国公府侧门,红方便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世子,王妃邀您尽快于一品楼一见。”

赵靖瑄错愕不已,他秘密回城的事除了顺亲王应当是无人知晓的,也不知她是如何得知。

抬头望去,瞧见红方的衣襟有几处褶皱,再向下望去,他的黑靴落了一层白灰,如此看来,红方该是在此处蹲了他有一阵了,这便就能说通了。原是虚惊一场,自个吓了自个一跳。

平复好心虚后,赵靖瑄点点头,“我一会便到,你且回去先行禀报。”

“王妃已在一品楼候着了,世子可要随属下一同前去?”

早在谢琰前脚离开燕王府后,谢宁莞就也跟着出了府。

她本想今日偷个懒,晚些再起身,弥补一下昨日的操劳。

昨儿将那些迷烟药重新配制了些,又把先前的那些处理干净,一直捣鼓到了晚膳前,她才走出偏殿。

不想,一大早,春桃就吵醒了她,说是吵醒,实则是被惊醒。

急匆匆走进来的春桃,一把掀开她的帐子,不顾她还昏沉沉地睡着,俯身在她耳畔低语道:“容欢好几日都不见踪影了。”

谢琰磨了一刻钟都未能将她唤醒,春桃仅是一句话便能叫她睡意全无。

她双眼登时睁开,眨巴了两下,似在思索春桃话中的意思,好半晌,她才转头看向春桃。

“仔细说来。”

她已然察觉出了端倪,细细想来,她确是有好几日都不曾见到过容欢的影子,先前总被谢琰缠着,找不出空来过问,这下听得春桃这般说,那她定然是离了府的。

从春桃打听来的消息中,谢宁莞盘算出容欢是何时离府了的。

故而,她才叫红方去国公府前守着,照着赵靖瑄的处事风格,约莫今日便会回来。

果不其然,她才堪堪推开雅间的大门,赵靖瑄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雅间内。

赵靖瑄就如一阵风一般,眨眼间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一段时日不见,他似乎瘦了许多,眼窝凹陷,眼底青黑,明亮的瞳仁四周被血丝包裹。心蓦然软了下来,想要盘问的话堵在喉间,微微发痒。

谢宁莞在他视线转向她之际迅速移开,轻移莲步走到榻前,缓缓坐下,至始至终,不敢再抬头看他一眼。

在她平稳心神之时,他先开口问道:“可是遇到了棘手之事?”

他的语气不似上一回见面时那般温柔,多了几分冷硬,与他瘦得棱角愈发尖削的侧脸般。

谢宁莞冷不丁一抬头,不期然与他深邃暗沉的眼眸相触,四目相对,眼里暗流涌动,潜藏在心底的秘密在触及他的眼眸时,有了要脱口而出的冲动。

很快,赵靖瑄就移开了视线,她反而紧紧盯着他脸上的神情,片刻后,才说道:“世子可与容欢见过?”

赵靖瑄不知她这是何意,只据实回道:“见过一面。”

他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在谢宁莞心里却掀起了一阵阵波澜,容欢那日问她的话还历历在目,依照容欢的性子,再瞧赵靖瑄对她的态度,冷淡中又有些缱绻。

一个念头不觉在脑海中闪过,余光中,不经意间瞥到他腰间露出的那枚血红色玉玦,且还是仙鹤雕纹的。

这一刻,谢宁莞能实打实地肯定,赵靖瑄已然猜出她是何人,双唇不受控制地上下抖动,无意识下,她颤声问道:“容欢可是与你都说了?”

无头无脑的一句话,听得赵靖瑄眉头蹙起,他还想问清楚她话中的含义,一抬眼,撞进她心虚的眼神中,那双蓄泪的眼眸如滋生的杂草丛般,牢牢地钳制住了他的心神。

忽而,眼前似乎浮现出了阿莞的面容,思及她方才的话,他想起了自个曾问过容欢眼前的人与阿莞过往的事,如此一来,倒也说得清楚为何她会问出这句话。

虽说容欢说的也只是只言片语,但到底也是说了,不过这些于他而言也不是太过重要了。

可瞧着眼前的女子,眼眶里闪烁着泪花,好似下一刻便要落下泪来,这般爱哭的女子与他的阿莞比当真相距甚远。

“嗯,说了,但……”

他话还未说完,谢宁莞便打断了他。

“你许是不信,打从一开始我便未想过要瞒你,可我实在不愿叫你担忧,又怕你太过在乎容貌,故而才一直瞒着。”

赵靖瑄的眉头皱得更深,她说的话越发无厘头,不过是说了手帕交的事,这般小事瞒着便也就瞒着了,阿莞瞒着自个定然有缘由的,何需太过介怀,且这又与容貌有何关联。

赵靖瑄听不懂了,心底的躁意也越来越激烈,指尖不经意拂过腰间,玉玦冰凉的寒意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头脑也清醒了几分。

脑海蹿入许多零散的片断和话语,慢慢再汇成一段段无声的画面。

她不是她!

他全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