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一心求死
床榻上的人被惊醒,抬起迷蒙的双眼,不想与他的视线相触,“你醒了。”
醒了便好。
她心里是想说这句话的,可在瞧见他清澈的眼眸里的眷恋时,那句略带疏离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在赵靖瑄正要开口之际,来人大步向前,直冲冲地把女子扯起,然后环在臂弯中,一举一动都在昭示着他的主权。
赵靖瑄到嘴的话变了变,再说出口时,嘴角是挂着嘲讽般的笑。
“燕王大驾光临,倒真叫我受宠若惊,只是我今日不便接客,还请燕王回吧。”
话中只字未提谢宁莞,他自觉地将谢宁莞和谢琰分开。
谢宁莞也听出来了,更是读懂了他的小心思,可扮可怜这招很是奏效,她的心里确实更愧疚了些。
况且他还是白着一张脸,有气无力地说出这句话,仿佛那一笑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看着他瘫软在床榻的模样,她的小手微不可查地推了推紧紧环住她的手臂。
谢琰察觉到谢宁莞的异样,视线向下移去,手上的动作却一成不变,反而圈得更紧了些。
二人的小动作落在赵靖瑄眼里是一场更为践踏他尊严的嘲讽。
不忍再看,他轻阖上眼眸,极力想要否认他的挫败,可衣料摩挲的声音不绝于耳,只听着声音,脑海便能勾勒出一场打情骂俏的画面来。
他的可怜,卑微都像是一个又一个巴掌,狠狠地抽向他的脸。
就算他再如何装,谢宁莞都不会再理会了,既如此,为何还要来这儿。
他所做的一切,包括伤害自己都不过是为了引她回来,只是他高估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她是来了,可倒更像是来往他心口扎刀子,叫他死心的。
只是谢宁莞并非这般想,从一开始,谢宁莞就不知晓杜一来请自己,直到与谢琰争执过后,她才怀着惴惴不安的心绪赶来国公府。
可这些,赵靖瑄不知,谢宁莞亦不会说,谢琰更不可能会提及。
就在这般的误会中,赵靖瑄不再睁眼,哪怕听到渐渐离去的脚步声,他也一动不动。
就在谢宁莞二人即将踏出殿门时,杜一端着汤药从外而入,与他们撞了个满怀。
好在谢琰侧身一挡,这才不至于叫谢宁莞被烫到,倒是谢琰的手臂被泼了整整一碗的汤药。
赵靖瑄不知何时起了身,正倚靠在屏风旁,目不转睛地望着门口。
方才的一切被他尽收眼底,他说服不了他的心,所以,他忍着心口上的痛,掀被起身追去,恰好撞见杜一洒汤药的一幕,他想也未想就要冲过去替她挡下,可他还是慢了。
好似历史正在重演,宫变那日,他只慢了那一步,这一生便都慢上一步。
看来,上苍还是不肯放过他,要他为手染鲜血,杀人无数付出代价。
不然为何就像是魔咒一般,他数次与救下谢宁莞的机会擦肩而过,还亲眼目睹了另一名男子救下她的情形。
杜一瞧见了他,惊喜地喊道:“世子!你醒了。”
赵靖瑄回过神来,瞥见谢宁莞不知所措站在原地的表情,视线下移,她的手握着谢琰的胳膊,珍重而谨慎。
他意识到,她脸上挂着的惊慌并非是不知所措,而是担忧,眼眸虽看向他,可担忧之人却是谢琰。
心里聚积下来的郁气就要将胸膛撑爆,赵靖瑄感觉双腿发软,呼吸困难,好像有一只大手攥住了他的心一般,时而松开,时而捏紧。
靠着胸腔内最后一口气撑着,厉声喝道:“手脚粗笨,还不快认错求饶。”
话音落下,他摇摇晃晃地向后倒去,屏风也因着他手上的动作一同向地面砸去。
轰隆的声响在殿内响起,久久回荡在耳边,赵靖瑄躺到在地面,双眼无意识地看向谢宁莞。
谢宁莞僵硬着身子错愕地愣在门边,瞪大的双眼失去了焦距,无神地凝着地上那人。
那如雷贯耳的轰鸣声震得她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还是手心传来的温暖,才将她的意识唤醒。
视线中,赵靖瑄嘴皮子动了动,可她隔着太远,听不到一丝声音,殊不知,赵靖瑄压根就没发出一丁点声音。
意识消弭之际,他艰难地喘着粗气,无声地说道:“对不住永泰,我利用了你。”
当她不再奔向他时,他清楚地意识到了,谢宁莞真的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
如果还有力气,他会跟她说不要再救他了,他早便不想活了。
不是因为懦弱,也不是故技重施装可怜,而是因为他的阿莞。
他不愿他的阿莞孤独地被留在宫变那日,所以他要去寻她了。
然而谢宁莞并不知晓,哪怕知晓也不会听之。
在赵靖瑄阖上了双眼后,她终是推开了谢琰,飞奔到赵靖瑄身侧,跪趴在地面喊道:“快拿药箱来,快!”
缘断了便是再无法接上了……谢宁莞终是晚了一步。
赵靖瑄已然心死,她便是倾尽一身医术,也只是勉强将他从鬼门关拉出来。
昏迷了数日还不见醒来,杜一急得直发愁,对谢宁莞的态度不免冷淡了些。
谢宁莞进去后,杜一只是虚掩着门,未阖紧不说,还俯身凑在门边,伸长了脖子探听里头的动静。
听了片刻也没发觉与往日又何不同,念着赵靖瑄的药还未被送来,他不再耽误时间在这儿,转身往院子外走去。
谢宁莞施完最后一针,额上已然渗出一层薄汗,正要收回手取出帕子,余光中掠过赵靖瑄的面容,不确信地侧目望去,眼前的一幕令她挪不开视线。
欣喜感涌上心头,几日来的不安终能被化解了。
然而,耳边却响起了一道冰冷的声音。
“为何要救我。”赵靖瑄淡漠的眼神比寒冬腊月的风还要瘆人。
谢宁莞心神一凛,眼神中有些错愕,那一句话就好似一阵风一般,轻飘飘的掠过,可却让她的心一沉再沉。
过了片刻,眼前的人依旧漠视着她,眼里没有一丝温度,就好似他们从不认识。
谢宁莞不解,颤声问道:“为何……这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