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燃起希望

是夜,赵靖瑄被心口上的痒意扰得睡意全无,听着打更人的叫声,心神越发狂躁。

三更夜的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赵靖瑄倏地朝身上点了几下,粗重的呼吸瞬间缓和下来,而后心神也慢慢地趋于平和。

他双眼依旧紧闭,只是眼皮不再轻颤,眉头也松缓了,静静躺在床榻上,心神进入空白无物的境地。

别说五感了,就连思念谢宁莞的情感也被剥离,身体里关于谢宁莞的记忆就像是一缕缕青烟似的,正慢慢飘出他的体内。

过分寂静的寝殿就像是陷入了沉睡的状态,在殿外守夜的杜一猛地睁开双眼紧盯着寝殿,抱着陌刀凝神聚气了片刻,脸色剧变。

从半开的窗台翻身跳入,紧绷着脸大步迈向床榻,越走近,不安感越强烈。

唰地拉开床帘,看见赵靖瑄了无生气地躺在床榻上,心跳停了一瞬,握着帘子的手微微发颤。

他缓缓伸出手,不可置信地探向赵靖瑄的脖颈,冰凉的手触碰在如寒冰的肌肤上,那凉意顺着掌心流向四肢百骸。

杜一咬牙低声吼道:“世子,撑住!属下这便去请燕王妃!”

他也不知为何自个竟会在第一时间想到要去请燕王妃,明明他家世子会遭受这般多的苦难都是因着她的出现。

才一转身迈开腿,身后却响起了布料摩擦的声音。

随后,一道如清泉般沁润的嗓音穿透他营造出来的悲伤发出,“站住!”

“世子!”杜一回转身子,突然又出现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望着赵靖瑄发着黄光的眼眸,惊讶道:“您……身子可有大碍?”

“无碍。”赵靖瑄掀开被褥,起身下榻,走到窗台前,平复好不容易压下,但又被杜一勾起的情绪。

“你去找她做甚,夜半三更扰人清梦。”

赵靖瑄的话听起来是在责怪杜一,但也是在宣泄自身的情绪。

虽是想要再找机会去蛊惑谢宁莞,不过他还未能下定决心。

从他醒来到至今,谢宁莞都未派人来关切过,就好似他们二人彻底断了关系,老死不相往来了一般。

但这不禁让他陷入犹豫之中,他想过可是他高估了自个在她心里的份量,就像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会离开谢琰身侧回到他的怀抱中。

可是她的行为结结实实地叫他看清了,哪怕他以死相逼,她也只会因着愧意救活他,而不是愿意与他白头到老。

就在他想得深沉时,杜一的一句话打破了一室的寂静,也令他燃起了希望。

“属下也并非想要惹世子发怒,是因着燕王妃将世子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故而属下才……”

“你说什么?”赵靖瑄急切地问道:“她将我从鬼门关拉回的是何意?”

赵靖瑄不敢细想,生怕又是自己会错了意。

然而,杜一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想的没错。

“世子两次身受重伤都是燕王妃亲手救治。”杜一很是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他不会对赵靖瑄说谎。

虽有过私心不想叫赵靖瑄知晓谢宁莞于他有救命之恩,也隐瞒过,只是当赵靖瑄问及,他依旧会一五一十地说出。

听完杜一所言,赵靖瑄脑子炸开了花。

原来谢宁莞还是记挂着他的,不管为何她这几日都未出现过,但只要知晓她舍不得他死,那便够了。

杜一的话于他而言就是一颗种子,给他希望,并有机会长成参天大树的种子。

心中掀起阵阵波澜,他已然坐立不住,双手握上窗台,不小心扯到了伤口。

一阵刺痛从心口传来,他龇牙咧嘴地抽吸,但伤口上的疼痛都不能消磨他欢呼的情绪。

杜一闻声上前,忧心地道:“属下扶世子回榻上坐着。”说着,伸手扶住赵靖瑄。

赵靖瑄推开杜一的手,轻声道:“去点灯,将药取来。”

伤口到底也不小,经他一动,那处的伤又裂了开来,温热的血流出,沾湿了里衣,紧紧地黏在伤口上。

杜一小心翼翼地揭开紧沾在血肉上的里衣,被鲜血晕红的白衣刺红了双眼,让他忍不住鼻头一酸。

哪怕是他曾经挨了数十刀都不曾红过眼,可在替赵靖瑄上药时,手却一抖一抖的。

赵靖瑄沉浸在欢快的余韵中,忽而胸口处传来锥心的痛,垂眸望去,只见杜一的泪珠跌落在伤口上,咸咸的热泪就如盐巴一般,给他伤口带来难以抵挡的一击。

“眼泪快收了,疼得紧。”赵靖瑄蹙眉道,但话中并无责怪之意。

杜一吸了吸鼻子,抬起袖子抹了抹泪,又接着闷声给赵靖瑄上药。

药上完,眼瞧着四更已过,念着派去寻红方的人就要回来了,杜一扶着赵靖瑄躺上床榻后,合上门,离开了院子。

在榻上躺了一盏茶的时间,赵靖瑄睁开了双眼,走到柜子处取了件黑色的袍子披上,轻声推开了寝殿的门。

此时,月儿落了下去,但天色又还未亮起,是行隐秘之事的绝佳时机,而这般想的并非赵靖瑄一人。

燕王府的屋檐上头,两道人影穿梭其中,一人在东侧,一人在西侧,二人都在向着府宅的正中央而去。

兰樨阁内寂静无比,躺在床榻的谢宁莞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而她的身侧空无一人,只是还温热的气息表明枕边人才起身不久。

紧闭的窗台被一阵阴风吹开,灌入的冷风吹起了床帘,透过缝隙能瞧见床榻上的身影。

娇小玲珑,俨然是一名女子的身形。

确认了谢琰被吸引开后,穿着黑袍之人左顾右盼了片刻,听到府兵的脚步声渐远,他翻下屋檐,施展轻功缓缓靠近窗台,才放出迷香,后方的小院子里响起一道醇厚的嗓音。

“谁!”

这一嗓子惊动了才走远的府兵,黑衣人暗道不好,快速一掌劈向那人,但很快便被挡下了。

黑衣人又使了全身的功力,与那人打斗,借着矫捷的身形,绕到那人的身后。

听着渐近的脚步声,他一掌劈在那人的后脖颈上,套了个黑色的麻袋迅速飞上屋檐,但才跑了几步,就被另一人认出。

那人蛰伏在树上瞧见黑衣人,双眼微微眯起,一看黑衣人是从谢宁莞寝殿蹿出来的,又看到他肩上扛着一人,眼里的冷光越发狠戾。

才刚一飞上屋檐,听闻下方的动静,低头看去,又立马退到了另一侧的屋檐后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