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四哥,救我
解景珊没因发泄情绪而弄得屋子里一片狼藉,而是安静地坐在窗户下看书,秦浼目光微闪,一个喜欢看书的姑娘,绝对爱学习。
一个爱学习的人,又怎么可能放弃自己,又怎么可能甘心深陷泥潭?
解景珊并非无药可救,即便她治愈不了解景珊的腿,无法让解景珊如正常人般行走,纵使一辈子坐轮椅,她也有那个自信让解景珊脱胎换骨,成为社会有用的人才。
轮椅能限制她身体的高度,却限制不了她刻苦学习后所获得的前程。
“四嫂。”解景珊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对秦浼已经没有敌意了,秦浼帮她收拾屋子,没有骂骂咧咧,看她的眼神里也没有嫌弃,更没有掩饰对她的凶狠。
她可以接受别人凶她,却接受不了别人嫌弃她,或是对她的怜悯,那种自尊心被践踏的屈辱很难受。
“我饿了。”秦浼开口道。
“啊?”解景珊显然没料到秦浼会突然来这么一句,这四年来,她听得最多的就是,“你饿了吗?”“你要上厕所吗?”
“啊什么啊?我饿了,你去给我做饭。”秦浼理直气壮的说道,见解景珊只是望着自己,秦浼眉梢微挑,扬高声道:“你是主,我是客,家里没人,你不招待我,谁招待我?”
解景珊被秦浼给整不会了,面露惊色,犹豫了许久,弱弱地问:“我四哥呢?”
秦浼见她惶恐不安的模样,忍住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四哥伤了腰,卧床不起,他还指望我伺候。”
“卧床不起?”解景珊不信。
“行了,别罗嗦了,快去给我做饭,我都要饿死了。”秦浼上前,推着解景珊出屋。
解景珊很老实,没过激的抗拒,在这之前,谁要是敢强行将她推出屋,她就抓谁,咬谁,反应很激烈,闹腾得他们不得不放弃,他们虽然很生气,却又只能强忍着,还得安抚她。
秦浼却不惯着她,反其道而行之,下巴被卸掉的滋味不好受,太狼狈了。
秦浼让她感受到惧怕,不会因她过激反抗而妥协,不顺从听话,秦浼有的是办法达到目的。
她是残了,不是傻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还是懂。
解景珊见秦浼真将她往厨房的方向推去,急了。“四嫂,我不会。”
“不会可以学。”秦浼话音一落,突然感觉,这话很熟悉。
“四嫂,我不需要学。”解景珊说的是不需要,而不是不想学。
“自食其力的能力,是生存的必要技能。”这话秦浼说得毫无压力,她就是厨房白痴,却硬逼着一个残疾人自食其力,太缺德了。
秦浼好不容易才把解景珊弄到厨房,厨房里两人大眼瞪小眼,她自己都不会,又能教解景珊什么呢?
烧火吗?万一不小心把厨房给烧了呢?
“景七,你饿不饿?”秦浼摸了摸肚子,饿啊!
她后悔了,她该意志坚定,不听解景琛的忽悠。
在孙家,一日三餐给她安排得明明白白,跟解景琛来到解家,她就感觉吃了上顿没下顿。
孙家人也要上工分,却有时间做一日三餐,解家人要上班,看这局势三餐得自己想办法,尤其是,从昨天到现在,她只见到了解景琛的妈和五弟,现在多了一个七妹。
“不饿。”解景珊回答。
“真不饿?”秦浼微眯着双眸,见解景珊点头,威胁道:“说谎,小心我卸了你的下巴。”
“饿。”解景珊立刻改口。
“饿就对了。”秦浼笑了,推着解景珊出厨房,厨房有门槛儿,又有台阶,秦浼费了老大劲才将人和轮椅弄到院子里。
解景珊见秦浼推着自己朝院门口去,脸色一变,上身压抑不住的轻颤,颤颤巍巍的问道:“四嫂,你要推我去哪儿?”
“外面,吃饭。”秦浼言简意赅。
“我不去。”解景珊大惊失色,推她出屋,她勉强接受,推去外面,接受别人异样的目光,她受不了。
“景七,你不会做饭,我也不会,你饿,我也饿,我们去外面吃。”推解景珊出去,秦浼是临时决定,虽然冒险,却是逼着她脱掉龟壳最直接的办法。
“我不饿,我不出去。”解景珊情绪激动,很抗拒出门。
秦浼不理睬,能出屋就能出院子。
“四哥,四哥,救我。”解景珊大声呼救,阻止不了秦浼,只能向解景琛求救。
听到景七的求救声,屋子里的解景琛按捺不住,想到秦浼的话,解景琛停下脚步,双手紧攥成拳。
“救什么救?我是推你出去吃饭,又不是推你出去卖掉。”秦浼心想,只要解景琛出来阻止,她就放弃,从此对景七的事冷眼旁观。
她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解景琛执意不听劝,她就爱莫能助,她可不想耗费精力和时间在一个不听话的病人和家属身上。
“四哥。”解景珊大声呼喊,苍白的嘴唇微微发抖,泛着泪花的眼底有化不开的恐慌。
解景琛屋子的门紧闭着,解景珊顿时觉悟,四哥这是彻底将她给遗弃了。
秦浼很满意,解景琛没令她失望。
秦浼盯着解景珊,故意嘲讽道:“都跟你说了,你四哥卧床不起,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向他求救,他救得了你吗?”
“四哥。”解景珊不死心。
“解景珊,你最好给我安静下来,否则,我卸了你的下巴。”秦浼威胁道。
卸下巴对解景珊很管用,一脸的惊悚,双手紧攥,清瘦的身子压抑不住的颤抖。
恐惧将她整个人笼罩着,秦浼威胁的恐惧,即将要出院子的恐惧,外面异样目光的恐惧,还有同情、怜悯、嘲笑……
最终,解景珊承受不住,两眼一闭,晕倒。
秦浼见状,暗叫不妙,完了,药下猛了。
解景珊躺在床上,解景琛坐在床边,凝视着昏迷的景七,深邃的目光溢满了担忧。
秦浼坐在一边,心虚的啃着包子,她把人给吓晕倒了,解景琛没有半句指责的话,反而让她心里不得劲儿。
自我反省,是不是太过分了。
决定的事情,她不喜欢拖泥带水,她喜欢速战速决,高估了景七的心理承受力。
想想也是,景七才十四岁,心理防御薄弱,在21世纪,十四岁还只是一个初中生,在父母的庇护下努力学习,除了学习和不可抗拒的意外,根本不会有什么负面的心理。
啃完包子,喝了口水,秦浼捧着搪瓷缸,指尖不安的在搪瓷缸上抠弄着。“那个……我……是我的错,我太心急了。”
秦浼主打的就是有错咱就认,绝不会逃避责任。
“没出大事就好。”解景琛一语双关。
秦浼怔忡一瞬,愁眉紧拧,解景琛的话,她懂,没有指责,却给予警告,秦浼垂眸,盯着搪瓷缸里的水发呆,思考着她到底要不要帮景七治腿?
景七的腿,治好了,解家人对她感恩戴德,治不好,解家人也不会强人所难,把人给治没了,她就是解家的罪人,罪孽深重的那种。
“秦浼。”解景琛叫道,侧目凝视着失神思考的秦浼,深知她听懂了他话中深意,她很聪慧,比他想象中的更聪慧。
“嗯。”秦浼用鼻音嗯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搪瓷缸,一手托腮,一手在桌面上敲打着,散漫地迎上他的眸光。
“秦浼,景七的腿,你若是能治愈,你就是我们家的功臣,若是不能治愈,也没关系,但是,我们要她活着。”解景琛表明态度,他知道她懂,却还是直白的说一遍。
要解景珊活着,这是解家人的底线。
“没问题。”这个秦浼可以保证。
解景琛松口气,她没因此放弃治景七的腿,心里很感激。
话锋一转,秦浼问道:“诊金给我多少?”
她要承担治疗的风险,他们就要给她报酬,不给她报酬,她就没有动力,更不愿意承担风险,亲情和同情,不足以让她冒险,何况,她跟解景琛之间都没有感情,更别说对他的妹妹有什么亲情,大姑姐例外。
她跟大姑姐之间建立的感情胜过解景琛,如果大姑姐和解景琛同时掉进河里,她会义不容辞选择救大姑姐。
解景琛瞳孔微沉,没料到秦浼会向他索要诊金,在他心里,他自己都没发觉已经将秦浼当成了家人。
“你们去医院看病,都需要付诊费,我给她治腿,不应该支付我诊金吗?”秦浼见解景琛沉默,以为他不愿意支付诊金。
解景琛抬手,揉了揉眉心。“我们是家人。”
“家人”两个字,秦浼有瞬间动容,露齿一笑。“别跟我打亲情牌,亲兄弟都要明算账。”
这话没毛病,解景琛问:“你想要多少?”
“呵呵。”秦浼呵呵一笑,摸了摸鼻子,没给他一个肯定的数字。“多多益善。”
钱,没人会嫌多,越多越好。
无论在什么时候,钱都是女人的底气,有钱好办事,有钱才能钱生钱。
“好,只要你能将景七的腿治好,诊金绝对让你满意。”最后一句解景琛加重音,从脸上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语气上却让秦浼听出了情绪。
“成交。”秦浼很满意,她才不会在乎解景琛的情绪,赚钱重要,先赚家财,之后再想办法赚外财。
秦浼起身,来到床边,先给解景珊把脉,然后检查她的腿,可喜可贺,比她预想的要好。
“怎么样?能治吗?”解景琛急切的问道。
“能。”秦浼并没卖关子,她不喜欢玩这种虚头巴脑的辅助来突显自己的医术。
能,一个字,不能,两个字,简单明朗直接。
“几成把握?”解景琛又问道。
“七成。”秦浼回答,其实,她有九成把握,却不能将话说得太满,还有一成的意外,万一解景珊命不好,悲催的让她遇到那一成的意外。
闻言,解景琛紧绷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松懈下来,眼底染了一抹笑意,那是在濒临绝境时突然看到了绝路逢生的曙光。
“谢谢。”解景琛压抑不住的激动,别说七成,三成的把握都是希望。
妈是医生,医术卓然,对景七的腿,她都束手无策。
中医果然博大精深。
早餐吃包子,午饭想吃米饭,秦浼不会,解景珊更别指望,解景琛不方便,秦浼提议出去吃,又考虑到解景珊不肯出门,他们又不放心将她独自丢在家里,最后决定,解景琛出去买回来。
秦浼将桌子搬到院子里,他们在院子里吃饭,解景珊很不自然,自从她的腿残废后,她就没跟家人一起围着桌子吃饭,饭菜都是端到她的屋子里,她独自吃。
并非家人嫌弃她,而是她自己不愿意出屋。
治腿的事,秦浼跟解景珊说了,解景珊没什么反应,她不相信秦浼能治好她的腿,这四年来,为了她的腿,折腾来折腾去,也没折腾出个明白,似乎已经认命了。
秦浼还没开始治,至于解景珊会不会配合,秦浼也不去操心,她现在要想出一个治疗的方案。
到了下午四点钟,解家人陆续下班回家,每个人手里都提着铝饭盒,秦浼坐在院子里的树下,解景琛躺在藤椅上,好不惬意。
“小四,她就是四弟妹吧?”一个长相俊朗的男人,身后跟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牵着一个男孩子。
男孩子大约七八岁,斜挎着军绿色的书包。
秦浼起身,笑盈盈地看了一眼两人,询问的目光看向解景琛。
“二哥解景玮,二嫂许春艳,他们的儿子,解忧。”解景琛没起身,闭目养神的躺靠在藤椅上。
解景琛的二哥,秦浼打量着解景玮,他跟解景琛的长相没有一点相似之处,解景玮俊朗,解景琛妖孽,让她不经怀疑,他们真是亲兄弟吗?
“二哥,二嫂。”秦浼加深脸上的笑,眼睛弯成月牙,露出八颗牙,灵动又妖艳。
解景玮微笑着点头,小四找的这媳妇,妖艳入骨,丰腴柔媚,简直倾城倾国。
“小忧,过来,叫四婶。”解景玮朝许春艳牵着的儿子勾了勾手。
“哼!”小家伙哼哼着,怒瞪着秦浼,不高兴的吼道:“她才不是我的四婶,她是狐狸精,勾引我四叔的狐狸精,林老师才是我的四婶。”
众人惊愕,狐狸精、勾引,这些字眼不该从一个孩子口中吐出,教育的失败啊!
秦浼睁着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她居然被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骂狐狸精,重点不是狐狸精,而是林老师。
“林老师是谁啊?”秦浼问道,手托下巴,一双黛眉轻拧,前有苏宛儿,后有林老师,解景琛到底跟多少女人有染啊?这该死的魅力,这该死的长相,该死的烂桃花。
“解忧。”解景琛琥珀色的眸子里,浮动着淡淡的不悦。
“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谁教你的?”许春艳推了推自己的儿子,一脸严肃的教育他。
解忧有些懵,瞪大双眼望着自己的母亲,委屈的开口。“妈,是你……”
许春艳迅速捂住解忧的小嘴巴,警告的瞪他一眼,看向秦浼时,一脸的歉意。“四弟妹,你别置气,孩子小,不懂事,尽胡说八道,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不会,我怎么能跟一个小屁孩置气,不能够的。”秦浼笑着说道。
“小四,四弟妹,我这就带回屋批评他。”解景玮回过神,在解景琛犀利的目光下,从许春艳手中拉过儿子,拽着他朝他们的屋子走去。
“二哥,教育儿子简单的批评不够,棒棍之下出孝子。”秦浼言下之意,儿子不听话,揍一顿就乖了。
解景玮一个不稳,脚下一个跄踉,差点儿摔倒,这是怂恿他打儿子。
解忧是长孙,老三家又只生了个女儿,孙子辈目前只有这么一个孙子,他们都把他当宝贝疙瘩般宠着,别说打了,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他。
他刚刚说带回屋批评,只是敷衍,秦浼却较真。
“四弟妹,小忧还只是一个孩子。”护犊子的许春艳听秦浼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秦浼掐着眉心,幽幽开口。“子不孝,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解景玮脸色一变,许春艳脸色也不佳,解景玮的身份是父亲,而许春艳的身份不仅是母亲,还是一名教师。
其实,秦浼并不知晓许春艳教师的身份,后面一句,她是针对解忧口中的那个林老师,虽然林老师不在场。
许春艳却不这么想,认定秦浼在内涵自己。
“秦浼。”许春艳怒了,连四弟妹都不叫了,想要冲到秦浼面前,撕碎她的嘴。
“二嫂,这是什么情况?”一道调侃的声音响起。
“三弟,小四的媳妇可能耐,心眼儿比针都小,我们家小忧童言无忌,她就要怂恿你二哥打小忧。”许春艳气愤的指控道。
“你就是小四的媳妇?”解景珲无视许春艳的指控,深沉的目光打量着秦浼。
他对二哥家的儿子也有意见,总是欺负他的女儿,为了不影响家庭和谐,他跟媳妇不得不把女儿送去丈母娘家,让丈母娘照顾。
秦浼愣了愣,看着温文尔雅的男人,不用解景琛介绍,许春艳已经道明此人的身份,解景珲,解景琛的三哥。
解景珲跟解景玮长得不像,反而跟解景玲长得像。
解家人这基因,秦浼感觉有些凌乱,解景玮独承一派,解景珲跟解景玲像,却在他们身上找不到一丝与婆婆的相似处,解景琛和解景珏像婆婆,尤其是解景珊,至于景六,她没见过。
秦浼猜想,前面三孩子长相随父亲,后面四个孩子长相随母亲。
这样的想法,直到她看到解父才被推翻,七个孩子,只有老二解景玮长得像解父。
解景玲和解景珲长相不随父,也不随母,秦浼都怀疑,他们两人是不是捡来的。
“叫三哥。”解景琛见秦浼失神,踢了踢她的小腿。
秦浼瞪解景琛一眼,说话就说话,踢她做什么?
“三哥。”秦浼看向解景珲,扬起礼貌的微笑。
“小四,眼光不错。”解景珲说完,提着铝饭盒回屋。
解景玮也拉着生气的媳妇和儿子回屋,院子里只剩下秦浼和解景琛。
秦浼隐约察觉,解家兄弟们并不怎么和谐,难道是争夺家财?秦浼环视着四合院,这时候的四合院并不值钱,他们也无法预想到未来的四合院老值钱。
所以,不可能因为房子,那又是为什么呢?
自行车的声音又响起,秦浼寻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时尚的冷艳美女推着自行车匆匆进院子,随意将自行车停靠在一边。
“三嫂。”解景琛叫道。
沈清轻轻颌首,清冷的目光只在秦浼身上扫过,随即朝解景珊的屋子走去。
沈清对她的无视,秦浼却未生气,反而是一脸的诧异,回来的四人中,她是唯一走进解景珊屋子的人。
没一会儿,沈清端着尿盆出来,去了厕所,将洗好的尿盆放到解景珊的屋子,出来后直接回屋,全程没说一句话。
秦浼看着沈清进屋后,忍不住问向解景琛:“照顾景七是你三嫂的责任吗?”
“不是。”解景琛摇头,瞥向秦浼,说道:“景七有专人照顾,这几天张姨妈家里出了事,回乡下了。”
“哦。”秦浼哦了一声,景七的情况是需要有人照顾,解家人都要上班,只能请人照顾,还得是固定的人照顾,以景七的脾气,不会接受换人,哪怕几天也不能接受。“那你三嫂?”
“三嫂心善。”这也是为什么解景玮他们回来,解景琛都没主动打招呼,见沈清回来,他主动打招呼。
沈清心善,却冷若冰霜,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心善的人,运气不会差。”秦浼说道,接着又问道:“你三嫂做什么工作?”
解景琛斜睨一眼秦浼,回答道:“翻译。”
“厉害。”秦浼竖起大拇指,她的妈妈就是翻译官,如果没穿越到这个时代,她的职业有可能就是翻译官。
“是很厉害。”解景琛赞同,沈清的能力,父母都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