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七章 大点声

嘭!

啪!

炮仗一刻一响,浓郁的硫磺味弥散四方。

花园张灯结彩。

西南角落。

回来晚的许家子弟品茗私语,指点江山,挨个讨论哪房谁家的子弟更为出息。

有人注意到梁渠身旁龙女,眸光大亮,手肘戳戳旁边嗑瓜子的青年。

“许三哥,东面小子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汤州判那么客气?”

许三哥瞅两眼,摇摇头。

“不认识,我前天到的黄州,但这小子肯定牛逼得不行。”

围者纳闷。

“不认识怎么知道牛逼?”

“喏,他旁边的女人看见没,漂亮么?”

“漂亮,真仙女,就是个长得忒高,比我还高半个头。”

“那是你矮。”

“找揍?”

“个高好啊,腿长!瞧着羊脂玉一样!真想摸摸她的脚,延年益寿啊!”

“嗤,让你们闻闻味,真拿筷子夹上菜了?”许三哥吐出瓜子壳,面露不屑,“撒泡尿照照,就是这么漂亮的女人,来有两刻钟,没一个人敢上去搭话,能不牛逼?”

“嘶~”

一语惊醒梦中人。

无端闲聊。

日光渐升,人群渐密。

寿堂内。

稀疏时尚看不大出,人一多,乌乌泱泱,各个圈子泾渭分明,像一个个扎推拥簇的泡泡。

核心圈层,许家两祖、杨东雄夫妇、许容光夫妇、霍家、池家宗师、黄州、筠州知州。

在这个核心圈子外,足有一个丈宽有余的“无人区”。

路过者无不欠身避让。

旁人有事,或想问候,非得圈外喊一声方敢踏入。

这不是规矩。

没人定这样的怪规矩。

皆是下意识的自发行为,好比鬣狗遇上狮群,自觉让开道路。

无形的事物此刻变得可视化。

除开核心,稍次一级的,两州州同、三家家主、各房有本事、有实力长子。

再次一等,小家族家主、狩虎武师……

圈子一级一级的降下来,各圈“无人区”范围相应降低,且到第四层开始,偶尔会有人冒犯踏入,企图“跨圈”。

年轻一辈多处花园。

不同于宽阔、无遮掩的寿堂,人们下意识抱团,以应对更强势者的冲击。

花园错落的景观和灌木成为天然屏障。

其外年轻人等阶观念轻、讲究少,园内没有明显的圈层等阶出来。

不过不分等阶却有“势力”划分。

最高调的无疑是梁渠一方。

清一水鲛绡、龙绡,腰带、袖边各处绣有金丝,白配金,晴天朗日之下,相当耀眼,就差竖块牌子说我们几个是一起的,“生人勿近”感极重。

“明明是许家设宴,尽叫外姓人出风头。”

少年撇嘴。

嘭!

大手拍桌。

周遭人吓一跳。

“胡说什么?”许利杰低喝,“杨宗师是许寺卿女婿,他的亲传就是咱们许家自己人!尊卑不分,亲疏不分,掌嘴!”

其余人急忙劝阻。

“杰哥别生气!小纬年纪小不懂事。”

“是啊是啊。”

“小纬快道歉!”

“道歉啊,听见没有!”

角落里的插曲知晓者不多,只拍桌一下吸引到不少人视线。

梁渠稍看两眼,收回目光。

桌子上的瓜果换了两盆,空壳子堆成小山。

镪~

盘香烧断棉绳,铁球落入铜盘。

所有人精神一振。

寿堂之内。

总管、司仪、礼笔披红戴彩,许容光身穿新衣,朝南坐于寿堂之上。

一切就位。

许容光命令“穿堂”。

儿孙们按照顺序依次走过寿堂,献礼。

司仪逐一报咏。

此即唱名。

当然,要不想唱,提前说一声便是,但备有厚礼的肯定不想悄无声息。

至此。

鸣炮奏乐。

长子许汉平上前三步,用火折点寿灯,寿灯为金焰烛,按寿龄满十上一株。

共计就九支

,寿堂亮得跟太阳似的。

烛火燃烧,许汉平致祝寿辞,内容无非是千恩万谢养育之恩,赞颂老人一生功德。

其后为叩拜。

叩拜分团拜、家拜和夫妻两口拜,血亲需磕头,余者行礼。

按理此刻该由长子长媳端酒上寿,旋即众人发现,端酒上前不是许汉平,而是许容光的三女儿许婉!

一时间议论纷纷。

知道的人明白缘由。

不知道的询问他人,大吃一惊。

怪怪。

宗师女婿!

女婿半个儿。

许家有三位宗师了?

许容光执酒离座,到堂前向外敬天,向内敬地,然后回座。

“杨东雄、许婉夫妇,送三百年延寿兰血灵芝一份!黍稷稻粱,农夫之庆,报以介福,万寿无疆,祝父亲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人群微哗。

三百年延寿兰血灵芝!

狩虎以下服用,少说延寿三年!

到宗师境界,肯定用不着拜寿,谁让杨东雄是许容光的女婿?

出手果真阔绰。

许氏之后,方轮到长子许汉平,至此已无上酒环节,直接磕头。

长子送的礼中规中矩,一株延寿半年的宝植。

有落差,但不大。

长子不如小女,旁人必要议论,偏偏杨东雄地位摆着。

天上日月,孰能无睹?

期间。

许容光躬身给每个参拜者发小礼品,多为金戒指等小玩意,孙子辈的则是发小红包。

大师兄杨许为外孙,位列其中,领得一张五百两的大银票,比亲孙子都多!

“好复杂啊。”

龙瑶趴到桌上,龙璃以手托腮。

两人头一回遇上寿宴,特来凑热闹,岂料整套流程看着就头大。

谁先谁后,全有讲究,没成亲的和成亲的亦有区别。

无聊。

梁渠笑说:“不用你们拜,寿宴开始,吃就行了。”

“坐好!”

龙娥英轻拍二人后背。

许家血亲拜完。

祝寿仪式顿显轻松,再上前祝寿的顺序,不是看什么辈分,转而为地位高低。

高的要上,低的就得顺势后排。

“黄州知州胥万兴夫妇,赠蓝玉宝镯一对!祝许老寿星……”

“筠州知州……”

两大家主和知州唱过名。

杨许回来提醒:“师弟师妹,到咱们了。”

“师兄莫急。”徐子帅乐呵道,“话本里厉害的全最后一个上,师弟上太早,剩下来的人不好意思唱名怎么办,要是备了厚礼又不得唱名,多得罪人啊。”

“杞人忧天。”杨许挥手,“师弟送的礼旁人压根不会有攀比心,谁也得罪不了,赶紧的。”

“成成成。”

徐子帅的压轴梦破碎。

除去大师兄,师门八人上前,顿时瞩目。

来到寿堂门前。

司仪吩咐下手登好姓名,恭敬询问。

“几位大人可要唱名?”

“不唱不唱。”徐子帅连连摆手,从二师兄指到八师弟,“我们七个全不唱,单唱我小师弟的,一定要大点声!”

话罢。

徐子帅掏出半个小锞送给司仪,手掌往上抬。

旁人新奇。

送的什么好礼,值此般隆重?

梁渠递上寿礼。

木盒宽大,模样别致。

司仪倒是识货,一眼认出礼盒是紫檀木,打开一观,一片半透明的……龟甲片?

然就在龟甲片暴露出来的一瞬间,堂内数位宗师目光刷刷投来,神情凝重。

许容光念到昨日夜谈,前倾身子。

个别大武师察言观色,望向龟甲,瞧见一抹青山,怔在原地。

梁渠低语几句。

司仪瞳孔扩张。

“公子当真?”

徐子帅催促。

“什么真的假的,我小师弟说什么,你喊不就完了?你是当铺老板么,要辨真伪?”

司仪意识到自己失态,再三观摩,气沉丹田,用尽毕生功力,仰头高唱。

“杨宗师亲传,大狩会头名,梁渠梁公子,送彭泽妖首元将军,幼时甲片

一枚!祝许寿星,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喜至庆来,永永其祥!”

哗!

寿堂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