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六章 猛猛学技术

水波清幽幽的荡漾,江豚劈波逐浪,闪耀金叶的楼船疾驰淮江。

宽阔的水面上,没有任何一艘商船能够追及,更没有哪一艘敢无故靠近。

炽灼无比的意志升腾高空,其形如山、其状如神,其势如骄阳烈日。

凡经历者,无不惊诧,无不敬畏。

水夫们横移舵杆,静静地让出水路,仿佛楼船之上蛰伏着一头酣睡的猛虎。

天坛。

人影巍然不动,周身覆上厚厚积雪。

天地冥合。

梁渠灵魂脱去肉壳,行走天地脉络之上,体悟灵气潮汐,万物生机,明明五感不存,却对世界有了从未体会过的全新认知。

不知多久。

梁渠突然嗅到一抹夹杂入虚幻的真实。

浓郁的酒香与奶香混合,散逸芬芳,轻飘飘地钻入鼻翼。

咕噜噜~~

坐坛数日,滴水未进。

香味如尖锐的鱼钩,勾扯出肚里馋虫。

旋即。

晨钟撞响。

整个世界豁然清醒,灵魂生重,落归肉壳。

五感皆回,手臂微沉,柔软毛绒的触感隔开靴底传递而来。

嗯?

怎么回事?

脚趾轻抓,梁渠心知自己坐坛,坛面硬如玉石,不该有如此触感。

睁开眼。

黄灿灿的烛光为帐内奠出底色,锦衣窄袖的奴隶们跪地匍匐,用膝盖顶住地毯,磨蹭前进。

他们双手高高捧举焦黄芬芳的烤肉、羊奶,放眼望去,长而厚软的羊毛绒毯铺有千步之远,如有蜈蚣蔓延爬动。

梁渠为其中一节。

“哈哈哈!”

男人的大笑震得地面轻颤。

目光吸引往上。

耀眼的金光刺得瞳孔微缩。

梁渠心中轻哗。

纯金王座?

肉山魔王?

龙人族大长老身高七尺五,足两米五,临到跟前,需抬头仰望,属于梁渠见过的最高者。

然眼前“肉山”,两缕胡须捻成小辫,高高弯翘,仅坐下就不逊色于大长老,长宽更是接近一比一。浑身赤裸地袒坐于黄金宝座,其下九位女子不着片缕,缠绕牵挂,或坐或偎。

可汗?

梁渠无端生念。

“倒酒!”

肉山魔王大喊。

阔肩上的女子踏住胸膛,足踝处银链闪亮,她轻抬酒壶,琥珀色的酒液如高山之巅融融的冰川瀑布,蓄满“肉山”大嘴,冲漫过余下女子肩背,最后流淌入绒毯,浸没消失。

等会。

肉山魔王如此高大。

目光往下。

嘶!

“肉!”

“蜈蚣”挪动。

梁渠小臂一轻。

“肉山魔王”抓出肉块,却不吞吃,五指张合,捏出金黄诱人的羊肉油脂,继而托下肩膀上的女子,用力往美人身上涂抹。

从脖颈抹到腰身,再抹到大腿,最后落到小小的足掌之间。

白皙的皮肤泛烁亮光,透出桃红,好似一只芳香乳羊。

啪嗒!

油脂流淌,滴落足尖,于梁渠面前溅出一朵小小油花。

可汗仰天大笑。

此情此景。

梁渠忽有所悟。

头一回坐坛,感悟天人合一,他的目光无穷远尽,辨出天地脉络,阴阳昏晓,徜徉江河高山,大自在,大痛快,仿若无所不能。

第二回坐坛,前半程不变,半程截然相反,畅快之际,无端来到眼前境地。

换作旁人,少不得惊慌失措,以为太多宗师残余喂下,天坛内的“魔影”蜕变为“心魔”,魅惑坐坛人心志,陷入幻景。

唯独经历三次川主斩蛟的梁渠明白。

领悟完境界。

该学技术了。

故,燕东君呢?

献出烤肉美酒的奴隶来到帐外。

霎时间,冷风扑面,风雪裹发,帐内、帐外完全两个世界。

天地萧瑟,大雪狂落。

白茫茫的天地间空旷无物。

但梁渠仍在坐坛,天人合一之境尚未脱离。

耳畔、心头,脚步回荡。

目光投向无穷远处。

风雪之中,

人影徐徐挪行,一步一脚印,踏出一条清晰的雪路。

万籁俱寂。

望见那自极远而来的身影,梁渠内心平静。

相隔百里,风雪茫茫,欲望清一人,听出一人,天方夜谭。

然而,天人合一,一切皆如掌上观纹,偏愈是清晰,愈能知晓来者恐怖!

风雪之外,神山倾倒。

无处可逃!

人影落下的每一步,皆如星辰坠地,神龙翻身,隆隆之音震彻心神。

苍茫且浩大。

恍惚间。

风雪洞穿,阳光蒙散。

梁渠仰面。

炽灼无比的意志升腾高空,其形如山、其状如神,其势如骄阳烈日!

连日风雪降临的乌云都被驱散,久违的阳光与刺骨的寒意一同落下!

“燕东君!”

巨吼震荡,金帐炸裂,无数奴隶口鼻喷血,暴毙当场。

可汗拖行大刀,纵地狂奔。

千百道践踏响作一声!

……

“五天了。”

望斗里,蓝继才拍下最后两份宗师残余。

徐子帅松开肩背,靠住船沿,默默计数师弟坐坛时日。

七天焚香沐浴,五天入定坐坛,距离自平阳进发足一十三日。

船愈北,天愈寒,凡有雨水,落下必为冰霜。

整半月,淮江下两场大雪,没淹天坛,然无人敢登杆擦拭,生怕惊扰到梁渠入定感悟。

军汉绑好船帆绳结,行经甲板。

徐子帅喊住问话:“再有几日能到帝都?”

军汉抱拳:“回大人,如今已至沧州,再有三至五天,二十五日前定能赶至帝都!”

“正好赶上年节啊……”徐子帅放下心来,转头再问杨许,“大师兄,阿水接连三回坐坛,不会直接洞开玄光吧?”

“不会。”杨许远眺江面,“洞开玄光同天人合一相近,皆以自身冥合天地,然个中机缘,不单靠领悟,自身太过微渺亦无法冥合,故唯有狩虎上境,三重楼圆满者方能觉悟。”

“阿水不弱吧,狼烟摁着狩虎打啊。”徐子帅想到大狩会。

“此微渺非以强弱区分,应为全与不全。”

“何谓全?”

杨许环顾四周,并没有找到什么太好的例子,伸手抓住木质船沿:“好比有两个木球,大小不同,一个小而圆,一个大而有缺。

所谓洞开玄光,要圆非大,故后者反不如前者,只是三次坐坛不容小觑,以小师弟天资,记住大半不难,待得三重高楼耸立,自身圆融无缺,洞开玄光水到渠成。”

“那不还是直接洞开玄光,板上钉钉,暂时不显呗?”

杨许微怔,失笑。

“没错。”

“啧啧。”

徐子帅咂舌。

有的人狩虎入臻象,一生半步未进。

有的人狼烟入狩虎,已经进有两步。

洞开玄光、熔炼百经,两张晋升手牌牢牢攥紧,不知要羡煞多少大武师。

“朝廷真大方啊,八份残余。”

杨许摇头:“大不大方,全得看人下菜,先前未听蓝先生说,上一位狼烟入狩虎得坐天坛的正为袁遇文?不做到天下第一、天下唯一、寻常人哪有机会?”

交融灵光远小于洞开玄光,洞开玄光远小于天人合一。

朝廷用能助人天人合一的天坛,给人抓取灵光,无疑杀鸡用玄兵,亏到姥姥家。

故唯有一种可能,杀的不是“鸡”,而是“九天玄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