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四章 将来?现在?

哗!

苍青大龙扇动双翼,黄尘贴地流转。

大帐营地三尺之下,尽皆笼罩入一片尘雾朦胧,露草低伏,翠叶摇曳,水珠蒸散作白汽,卷入长风旋涡,无数小虫仓皇蹿出。

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亲眼目睹青龙扶摇天际者,莫不惊叹仰头,锡合府“三杰”更是震撼张嘴,瞳孔缩放。

凌空虚渡!

武圣之能!

天龙夭矫,凭虚而行,凌空而立,世界之广大,无处不可往,无处不可留!

不!

梁渠不可能为武圣!

“依旧为凭物飞行?”

阴应博盯紧振翼青龙,眉头紧皱,脑海中飞速思索。

其人未入臻象,不会为神通。

神通种?

自身之所学埋作神通种,确有不可思议之小蜕变,可让人直接飞行,依旧困难非常。

且常人埋下一个飞行之术尚可理解,以梁渠天赋和未来,野心绝不会局限于宗师神通,虽有柏光毅为前例,但早入臻象,易入夭龙亦为事实,武圣才该是他的目标,故而飞行仅会为附带之益。

其本质为何?

身法?

锡合府“三杰”,心中生羡。

携美遨游天地,多是一件美事。

武道修行。

长寿是本能之渴求,会飞乃梦中之追逐。

不说会飞比不会飞之优势,光天下尽收眼底的潇洒写意,足令人澎湃心潮。

可惜。

神通有数,神通种亦有。

埋入神通种即可飞行便相当困难,遑论将其作为附带品。

直至青龙消失有一阵,徒留蓝天白云和两道白痕,众人方才意犹未尽地回神。

“走了。”阴应博低头,舒上一口浊气,“先回去要一万石米,三家各去一县赈灾,再去抓流寇,兴义伯往北,咱们便不与他撞,往南去抓。”

江季兮、彭初霁皆无异议。

千米高空之上。

青龙双翼舒展,勾勒云雾,宛若喷气式飞机的尾气,自天空中留下淡淡雾痕。

青丝飘扬飞转。

龙娥英双手环住梁渠腰身,俯瞰大地。

她并非第一次让梁渠带着翱翔,此前便腾云驾雾去太苍山看过昙花,更早之前,那大抵是梁渠第一次掌握腾云本领,也一块体验过,然而乘龙与腾云驾雾截然不同。

更快,更高,更壮丽!

兴奋让娥英的脸上晕出桃红。

呼!

青龙忽地翻转,自天空中翻转一圈。

腰间双手轻轻收紧。

梁渠盘膝而坐,后背感受到娥英加速跳动的心脏,微微抬首,心旷神怡。

腾云驾雾之法以应龙纹和天吴纹作为根基,有极大局限,受感知距离桎梏,飞不了太高,脱离一定高度,需水雾如金字塔般作为凭依。

乘龙不同。

它以第三神通种为根基,配合天吴纹和水龙枪作为基础。

水龙枪不捏水流,改捏云雾,再以第三神通种应龙杀经,显化作应龙罡风,送人上天。

和单纯的腾云驾雾不同,腾云驾雾不好解释,多数时候偷偷用,乘龙相反,旁人问起来好解释,光明正大地用于人前!

“狩虎下境大寇,裘毅飞,一日前东濠县内袭杀张姓大户,死三十六,活八,失踪五人……”

舆图一角为风翻转。

梁渠寻找狩虎大寇最后出没之所。

……

东濠县。

乡野之间。

“爷爷!有龙!好大一条!”

小女孩摇指天空。

“好大一条龙哦,囡囡莫乱跑,跌到河里,小心龙王爷把你抓去当童养媳!”

白须老儿头戴遮阳斗笠,提着水瓢弯腰给菜浇水,只当天上有白云像龙,未曾抬头,随口应和。

“爷爷爷爷,龙王会不会抓我?”小男孩跳跃问。

“也会,把你抓走当童养夫,配给龙女。”

轰隆隆。

雷龙翻滚,电光霹雳。

天空忽地阴沉。

草鞋旁跳出几个暗点,潮土油的气味氤氲开来。

哗~

雨从几滴到连点成线,好似没有任何让人反应的空隙,转眼一片静谧茫

茫。

青翠的草苗聚上水珠,轻轻晃动,小河上水沫纷纷。

“下雨了?”

老人手握瓢葫芦抬头。

雨密而不大,顺着斗笠边沿汇聚,一两个呼吸方会滴落一串。

明明刚才还烈日炎炎,没半分下雨迹象……

“三伏天,及时雨,倒省了浇水。”

水瓢往水桶里一仍,老头冲望天寻找什么的两个稚童招呼。

“囝囝、囡囡,莫抓田鸡了,回家了!”

“来了爷爷!”

青龙头顶。

梁渠金目熊熊,借助雨水蔓延感知,雷达一般搜寻目标。

常人寻找深山老林中的流寇艰难非常,他不用费劲心思去追查线索,雨水一覆盖,方圆数里尽处感知,虽然十分模糊,可人生活的痕迹再模糊也醒目非常。

裘毅飞不止一人单独行动,按目击,他身边有两个狼烟高手,数位奔马,张家失踪的五人皆为女眷,明显抓走留在了身边,至少是一个小十人的团伙。

以两日前的张家为中心点,梁渠挑上几个可能性最大的山头,已经搜寻了好个时辰。

“呦,下雨了?”

猎户小屋内,一口黄牙的矮壮汉子提着裤腰带从马棚里走出来,下摆上尚沾有斑驳血迹。

“完事了?”瘦高个抬眼起身,边走边解布带,“完事了该我了。”

“别进去了,晦气,人已经死了,我出来是想问问,能不能换一个?”

“又死了?”瘦高个不满,啐一口唾沫,“就你办事办出的人命多,张老头,屋里还剩几个?”

“剩仨。”张老头一脸褶子,抠去鞋底泥沙,“一个张家夫人,一个丫鬟,一个猎户他老婆。”

“有点意思,长得漂亮和长得丑的全活得久。”

“算不算命好?”矮壮汉子咧嘴。

“命好?”

几人听到笑话一般,放声大笑。

乐罢。

“老大,咱们接下来去哪?我看李家的女儿和夫人也不错,他家也有钱,不算铺子,屋里头少说该有大几千两。”

“哪也不去。”

“不去?”

屋檐下的裘毅飞鬓角霜白,双目如鹰隼一般,黑色的瞳仁极小,深沉地穿透茫茫大雨,他敲了敲烟杆里的渣灰。

“出事快小一个月,鬼母教的事基本给平了下来,官府该抽出人手收拾流寇,咱们收拾收拾银票、宝贝,明早离开锡合府。”

“要不再去一趟城东的李家吧。”矮壮汉子恳求。

裘毅飞瞳仁一转,不发一言,众人顿时没了声。

“我去收拾。”矮壮汉子缩了缩头。

几人快步进屋,徒留裘毅飞屋檐下填塞烟丝,正要点火,忽地心头一跳,生出无端悸动。

心血来潮?

裘毅飞大惊失色,握紧烟杆,警惕环顾。

大雨磅礴,茫茫一片。

此处屋宅是手下杀了猎户一家抢来的,远离乡镇,十天半月方出去一次补给物资,根本不会有人来。

危险来自将来、现在?

轰隆隆~

雷光乍闪。

白雾如千尺瀑布,垂流而下,裘毅飞汗毛直立,豁然抬头。

穹顶之下。

苍青大龙探首出云,双翼扯出条条白流。

神武青年傲立天际,衣衫猎猎,手握长弓,然掌中无箭。

空的?

不。

意识回正。

剧痛自心口蔓延。

裘毅飞低头一观,胸膛心脏处破开人头大洞,一眼望穿猩红地面,充满弹性的动脉血管一落一收,仿佛仍与心脏相关联。

他脸上闪过一丝恍然。

原来……

危险来自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