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河北流民
宣和七年正月,隆冬的沧州,寒风刺骨。港口边,一队队衣衫褴褛的农民排着长队,等候登上停泊在岸边的海船。这些人原本是河北各地的农民,日复一日地在田间劳作,然而今年的情况大不相同。税赋沉重,徭役繁忙,再加上北方的金兵时不时的威胁,整个河北的局势变得岌岌可危。许多农户失去了家园,甚至连一口饭也难以维持。
站在队伍最前方的杨八——人称「杨掌柜」——正忙着安排手下登记每位流民的信息。按照他的计划,今天大约有一万流民会登船出发,剩下的人将在接下来的几天内陆续起航。北海道——这个许多人闻所未闻的地方——成了这些流民最后的希望。根据杨八的承诺,他们每人将获得一百亩土地,并在新的家园里重新开始。
「杨掌柜,真的能保证我们到了那边就有地种?」一个中年男子站在他面前,神情中带着几分怀疑。男子的脸上写满了岁月的风霜,他的双手因为长年劳作而布满老茧。
杨八微笑着点了点头,语气坚定:「我杨八办事,你们大可以放心。到了北海道,那里的土地多得是,只要肯辛勤劳作,就不愁没有饭吃、没有房住。」
农民依然显得有些不安,毕竟,他们一辈子没有离开过河北,更别说踏上海船,远赴海外。不过,他们又能选择什么呢?留在这里,只会饿死,或是被强征去给宋军修建防御工事,甚至送命。
「我跟着你。」农民终于下定了决心,转身招呼着自己的一家人,和其他队伍一起向船上走去。
杨八看着渐渐登船的队伍,心里既感慨又略带些焦虑。他明白,这些人安土重迁,内心充满恐惧和疑虑。而他肩上的重任不光是将他们安全地送到北海道,还要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帮他们安家落户,真正实现那个100亩土地的承诺。北海道的开发远非易事,尤其是对于这些一无所知的农民来说,那里的严寒、山林和陌生的自然环境都将是巨大的挑战。
凛冽的寒风自海面吹来,卷起刺骨的浪花,沧州港边的渔船与商船随着波浪上下起伏。港口一片繁忙,数千名民夫正在码头上搬运物资、整理船只。人群中,有男人、女人、孩子,形形色色的人,面色或焦虑、或期待、或麻木,他们的身上裹着单薄的衣物,脸上因寒冷泛着青白的颜色。这群河北流民聚集在一起,等待着出发去那遥远的北海道。
马友立于一艘高大的商船船首,身后飘扬的旗帜上写着「北海商行」几个大字。他的目光冷静、锐利,环顾着这支规模庞大的队伍——这些人是他花费了数月心血,从河北各地招募来的。这个冬天,他要带走的不是几百几千,而是足足三十四万流民,跨越大海,去往那个还未被彻底开发的北海道。
马友深知这一路的艰辛与风险。若是管理不当,或是中途遇上风暴,这些人将面临灭顶之灾。然而他也深知,若继续留在河北,这些人的命运也不过是死路一条。朝廷对燕山府附近各州的榨取变本加厉,尤其是税赋和徭役的负担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沧州、德州、保州,甚至棣州和永静军等地,民间的怨气已在暗流涌动,眼看就要爆发出一场场民变。
「再过几个月,金兵便会长驱直入,河北将无一处完好。」杨八心中暗自盘算。他不是在为河北农民找出路,而是为未来的明教筹备人力和资源。远在北海道的方梦华,正为她的大计准备着这一切,而他,只是执行者之一。
站在码头前的一片空地上,一位年老的农夫眼神复杂,手中紧握着一张用羊皮纸做的地契。那是他此生未曾想过的百亩良田,尽管那块地还在远方的异国土地上。自家儿子、媳妇,还有两个孙子孙女都跟在他身后,整装待发。他听说,北海道那边土地肥沃,四季分明,不像这里靠近边境总有金兵的威胁。
「这地契,真的是你的,到了那里,咱们就能重新种地了。」旁边一位年轻的汉子安慰着自己的妻子。他们都知道,这条船是一条生死之路,能否顺利到达彼岸,谁也无法保证,但眼下,他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突然,杨八扬声喊道:「各队准备登船!记住,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到达北海道,那里就是你们的新家,新的开始!」
随着命令下达,队伍开始有序地移动。那些百姓虽然面露疲惫,但眼中逐渐燃起了希望的火光。船只开始一艘艘满载着人群驶离沧州港,向着北方的大海出发。
马友站在甲板上,看着渐渐远去的岸边,心中没有丝毫的动摇。他清楚,方大当家的计划远远不止安置流民。这些人将在北海道成为明教的一部分,成为她大计的一块
基石。北海道那片广袤的土地,正等待着这些流民去开垦、去建设,他们将在那里安居乐业,而明教的势力也将在那里逐步壮大。
当最后一批船只远离港口,北风愈加寒冷,仿佛预示着未来的艰难。但杨八知道,寒冬终将过去,属于他们的春天不会太远了。
当二月春日的阳光斜洒在田间,原本是耕作的好时节。然而,河北各地的地主们却面露愁容,站在自家田地边,望着空旷的农田发愁。原本每到这个时节,村民们会蜂拥而至,主动来投靠他们做佃户,为来年的丰收做准备。可今年不同,他们的田地无人耕作。消息传来,佃户们不是不愿种地,而是大批流民被一伙叫「北海商行」的人给忽悠着,早早出海去了。
「这些人真是疯了!居然相信那种鬼话,跑到什么北海道去种田!真是荒唐!」东光县的大地主张邦安怒不可遏地拍着桌子,来回踱步。他的弟弟张邦昌在朝中做官,这让他在河北一带颇有势力,原本以为可以依靠兄弟的庇护稳稳当当过日子,但如今却因为这伙「北海商行」的人搅得田间荒废,让他无法坐视。
「海外蛮夷之地,荒凉且寒冷,怎么可能养活这么多人?那帮人根本就是打着去海外开荒的旗号,实则是练魔功吃人祭祀的魔教!」张邦安冷哼一声,暗自盘算着如何扭转局势。
他知道,单靠他一个人的力量无法迅速制止这场灾难。于是,他决定将消息散布出去,并联络河北各地的地主,共同策划行动。很快,村里开始流传着关于「魔教」的各种恐怖传闻。
「你们看,那些被带走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还有谁知道他们的下落?都是被祭祀了,成为魔教练功的牺牲品!」乡间的小路上,几个穿着破旧长袍的说书人正在绘声绘色地讲述着魔教的恐怖行径,越讲越邪乎,越讲越细致。村民们听得面色发白,心中渐渐涌起不安与恐惧。再加上耕种在即,看到自家的田地无人耕作,许多人更加相信这些故事。
几日后,杨八的人再次来到东光县,试图继续招募流民。他们刚刚进入村落,便被一群愤怒的村民团团围住。
「你们这帮骗子!是不是又来拐走我们乡亲的?」一位农夫手中握着锄头,面色阴沉。他周围的村民手里同样拿着锄头、扁担等农具,气势汹汹。
杨八的手下试图解释:「大家不要听信谣言,北海道那里有的是土地,粮食种得下,村民们都可以分到自己的地——」
「够了!你们这些魔教徒,还想骗我们!凡是跟着你们走的,一个也没有回来,他们是不是都被你们练功祭祀了!」一名村妇怒斥道。
话音刚落,人群中就有人开始推搡起杨八的人,手中的农具也越握越紧。一位村民猛地冲上去,用锄头朝杨八的手下挥去,其他人也纷纷效仿,场面瞬间失控。
杨八的手下勉强护住自己,但显然无法继续在河北开展招募工作。他们狼狈地撤离村庄,回去报告此地的情形。
与此同时,张邦安也不打算就此罢休。他提笔写了一封信,送往京城,向他的弟弟张邦昌告发「北海商行」及其背后的明教在河北活动的情况,并夸大其词地描述了流民消失的规模和魔教的危险性。他坚信,凭借张邦昌在朝中的权势,这股「魔教」势力很快就会受到朝廷的重视与打击。
几日后,信使带着张邦安的书信,马不停蹄地向京城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