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明1128西洋湖边

第410章 第四〇八章:正名与得志

翌日,清晨的朝堂上,文武百官列列两侧,静待圣驾。气氛一如往常,但张俊身披铠甲,眉头紧锁,站在种师道身旁,一脸肃穆。种师道一袭素衣,神情悲戚而庄重,眼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与悲痛。一大早种师道披麻戴孝,带着张俊和二百多位从杀熊岭死里逃生的将士,径直前往朝堂。一时间,京中群臣闻讯纷纷聚集,堂前立满了文武百官,众人纷纷侧目,不知这一场面究竟是何缘由。

赵桓端坐于龙椅之上,眼中浮现出一丝惊疑。看着种师道,他轻咳一声,缓缓道:「种少保有何事参奏?」

种师道行礼上前,神色肃然,沉声道:「陛下,臣种师道今日带队将张俊上殿,实为为家弟种师中正名!昨日许翰诬陷舍弟战败无能,全军覆没,意欲剥夺其功名。然今日,臣将战场幸存者带至殿前,以证家兄忠烈。」

赵桓端坐御座,略显疲惫,却不失威严。看到种师道和张俊进殿,他眉头微微一皱——昨日许翰回京,已向他通报种师中「全军覆没」,可眼下张俊竟带回二百余人?这消息分明有出入。

种师道行礼时微微颤抖,话音刚落,便将眼角的一滴泪抹去,悲愤道:「老臣今日本不该扰乱圣驾,但舍弟种师中虽战败殉国,却绝不该蒙受奸佞诬陷!今日张俊将军便是亲历者,愿为我种家将士讨回公道!」

赵桓面色微变,转头看向许翰,眼中露出一丝怀疑。许翰连忙上前,拱手解释:「陛下,张俊不过是从战场狼狈逃生的残兵之将,此番言辞恐有偏颇,种师中既败,事已至此……」

话未说完,种师道冷冷打断:「许尚书,这‘残兵’二百余人全是我种家军的精锐,也是陛下的禁军将士!岂容随意羞辱?张队将亲历杀熊岭一役,亲眼目睹舍弟花甲之年在金军重围之下以一敌四殊死抗敌,直至最后一刻犹奋勇杀敌。」

赵桓面色凝重,沉声道:「张俊,你来呈奏此事。」

张俊深吸一口气,昂然上前,拱手禀告道:「陛下,杀熊岭一役,种将军所部为宋国血战,前后两次突围,皆因粮草不济、援军失联而陷入重围。种将军在重伤之下坚持抗敌,直至力竭阵亡,绝无临阵退缩之事!若非江南义勇军援救,臣与其余残兵也不可能在此复命!」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朝堂之上议论纷纷。种师道面露沉痛之色,拱手接道:「许翰大人当日仓促回朝报捷,声称种师中全军覆没,将责任全数推于吾弟之身。可张俊等二百余人皆是幸存者,若非方郡主援手,他们岂能幸存?许翰大人,战场未察,如何得出此结论?」

许翰面色一沉,冷笑道:「种老相公,战败乃是事实,岂是几名残兵之言可改?你莫非借此要为种师中开脱?」

张俊怒视许翰,朗声反驳:「许尚书何故一口咬定‘全军覆没’,莫非事先得知种经略之行踪?杀熊岭伏击之事,究竟谁早已知晓?」

朝堂上,众臣眼神疑虑。赵桓也面露狐疑,沉声问道:「许翰,你何时知晓种师中所在?」

许翰额头渗出冷汗,勉强辩解:「臣…臣只是按战报…」

赵桓沉吟片刻,环视殿中,最后将目光落在种师道和张俊身上,语气低沉:「许翰,你身为监军,理应亲临战场,怎能轻信偏听?」

满朝文武之中,主和派一众顿时哑口无言。许翰面色苍白,偷偷擦拭额头冷汗。赵桓心中大震,若这些人所言属实,许翰当日的奏报岂非污蔑?

种师道肃然跪下,重重叩首,哽咽道:「老臣不敢徇私,只求圣明!若师中确有失职,老臣种家愿受一切责罚,唯求陛下明察秋毫,给我种家军将士讨回一个公道!」

赵桓眉头紧锁,深吸一口气,思虑片刻,终是做出决断:「朕明白了!传旨,追封种师中为少师,谥庄愍,以慰忠魂!许翰诬奏之罪,降调亳州,以警效尤!」

此事议毕不久,鸿胪寺路允迪言金国使者汉军正白旗大学士左惠到访。

金国使者左惠昂首阔步进入大殿,目光森然地扫视着朝中曾经的同僚和上官,眼神中带着掩饰不住的轻蔑。他头发剃成了女真辫子,身着金国正白旗的官袍,满朝官员皆被他身上的杀气压得心头一紧。左惠曾是宋朝的辽州知府,如今摇身一变成为金国使臣,更成了对旧主趾高气扬的鞭笞者。

赵桓端坐在龙椅上,神情阴郁,目光在左惠身上停留片刻,又扫过殿下的文武百官。左惠缓缓开口,语气冷峻而不留情面:「今年二月,我大金与贵朝议和,割让河北、河东三镇之地已有明约。可贵朝出尔反尔,太原、河间、中山等地不但拒绝归

降,还固守防线。尤其是在太原一事上,贵朝竟派出种、姚两军援兵七万,意图阻挡我大金天兵之势!」

此言一出,朝堂内顿时鸦雀无声,众臣面色凝重,暗自思忖金人的用意。左惠冷冷一笑,继续道:「尤为可笑的是,据我大金探报,这支名为‘定海郡主’的小股军队,竟是贵朝皇家的代表,胆敢偷袭我大营。结果如何?我大金宗室、太祖之嫡子完颜宗杰因此殒命。此等冒犯,我大金绝难姑息!」

左惠言辞间不掩愤慨之色,声音愈发严厉:「今日来此,不是为讨价还价,贵朝若仍想议和,那就不再止步于割让三镇之地,还需再加上北京大名府!同时交出肇事的郡主,且由她与我四太子完颜宗弼和亲,才可平息我大金之怒!」

他冷眼看向群臣,似乎在享受他们的震惊神色。果然,殿中文官们表情错愕,几名主和派官员忍不住交换了眼神,深知局势不妙。唐恪、吴敏等人率先站出,拱手向赵桓劝道:「陛下,臣以为金人之威不可忤逆。我朝国祚重要,正值风雨飘摇之际,若能以割地换和平,或许能避免生灵涂炭。」

赵桓眉头紧锁,思索良久,但在群臣的眼光下,仍未表态。就在此时,种师道缓步上前,身姿如铁,神色凝重,抱拳说道:「陛下,左使此言,可曾顾及我大宋体面?所谓割地赔款,姑息之念只会让金人步步紧逼。河北河东之地乃我宋民生所系,怎可轻易拱手让人?若今日再割北京大名,我大宋还有立锥之地否?」

种师道话语坚定,一时间众臣无不心生震撼。左惠冷笑一声,讥讽道:「种老经略,话说得倒是漂亮,可惜你大宋官家未必有你这等气魄。」他带着挑衅的眼神扫过赵桓,语气嘲弄,「若贵朝真想拒我之言,那便是与我大金不死不休了。」

赵桓脸色微变,心中隐有怒意,但四下顾忌更甚。恰在此时,站在后排的张俊忽然上前,挺身道:「陛下!臣亲眼所见太原一役,定海郡主军中火器厉害,斩获甚丰,破敌有力。此番虽折损了敌营,实为大功,何罪之有?!」

一时朝堂中情绪波动,左惠脸上浮现出冷冷的笑意,他仿佛胜券在握。趁此良机,他拱手冷道:「若贵朝不愿交出郡主,尽可等我金兵之怒火席卷东京汴梁再言。」他甩袖转身,眼中满是傲然。

朝堂气氛顿时如风暴前夜般压抑,文武百官各怀心思,而赵桓心中更是一片混乱,明知屈辱却无力抗拒,唯觉大宋朝堂前路愈加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