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第四六〇章:黑云压城
靖康元年十一月十五,洛阳城寒风凛冽,城头旌旗飘摇。王襄立于城垛,眺望远方,只见黄河之北,金军旗帜连绵不绝,十万铁骑如黑潮般滚滚南下。王襄面色凝重,心知局势危急,召集部将商议对策。
「金军骑兵精锐,兵强马壮,我军多为乡勇,如何御敌?」偏将出列,面露忧色。
王襄厉声道:「敌虽强,但洛阳乃河洛重镇,岂容轻易失守?誓死守城,不得退缩!」
然而,三日内金军连番猛攻,攻城塔如铁壁压至,投石机火石如雨,洛阳守军虽奋死迎敌,却寡不敌众,连连败退。第三日,金军破城而入,镶黑旗与正红旗的将士如洪水决堤,涌入城中。王襄亲率残军巷战,终因寡不敌众而被俘。
洛阳陷落,金军开始肆意掳掠。百姓哀嚎声震天,街巷尽成废墟。金军大营中,完颜娄室冷眼观望洛阳城的火光,淡然说道:「王襄虽无能,但守城数日,终究有些骨气。他留着无用,将其斩首传檄天下,叫宋廷自知抵抗无益。」
攻陷洛阳后,完颜娄室未作停留,立刻调兵直扑潼关。这一中原门户,扼守黄河天险,是拱卫长安的第一道屏障。然守将董旼仓促得知洛阳失守,未及调集足够兵力,城中仅有三千宋军,且防备松懈。
金军至潼关城下时,董旼才紧急组织防御,却已无济于事。娄室亲率骑兵绕城,投石机对准关口轮番轰击,数百骑破门而入,将士紧随其后。潼关守军仓皇应战,未战先溃。
金军攻城仅半日,潼关便宣告失守。战后,完颜娄室立于潼关城头,望向东南,指挥道:「封锁关隘,截断宋西军。传令全军整备,尽早东下,与粘罕勃极烈会师汴梁!」
潼关到手的消息传至完颜宗翰中军帐中,他哈哈大笑,击案道:「好!有娄室在,潼关破于旦夕。西军再无可能东援,宋廷岂有不亡之理?」
完颜宗翰扫视帐中众将,语气激昂:「吾军至此,西军困于潼关外,关东勤王军四散不成气候,汴梁孤城难保!命全军即刻拔营东下,与二太子部合兵开封,三日内结束战局!」
众将齐声应诺,帐外号角声起,金军大营顿时忙碌起来。
潼关陷落的消息传至开封,赵桓震怒,将董旼革职下狱,随即下旨调集折彦质部勤王赶赴京城。然而,各地勤王军迟迟未能集结,而城中守军士气低落,城防脆弱,朝廷再无力应对即将到来的金军大军压境。
宋臣之中,有人劝降,有人主战,然群情纷乱,无人能提出切实可行之计。汴梁风声鹤唳,百姓忧惧不安,宋朝的命运已然悬于一线。
而最北线的中山河间府,自金军围城已一年,城中兵马疲惫,粮草将尽,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兵马元帅陈遘虽身处绝境,却誓死不降,坚守城池,城头大书「中山不降」四字,以振士气。
一日,陈遘之弟光禄卿陈适携圣旨至城下,高声呼道:「哥哥,金军兵势浩大,京师受围,两河割让乃朝廷权宜之计,岂能不遵旨投降?」
陈遘登城遥望,怒目厉声答道:「主辱臣死,我兄弟平生以忠义自处,岂可为卖国之贼!陈适,你若无胆,与妇人同归便是,毋污我河北军民!」
陈适闻言痛哭,泣道:「兄长但尽忠于国,勿以弟为念。」言罢羞愧而退。
当夜,陈遘召集城中总管与众将,拍案而起道:「金人围城已久,朝廷虽降,然河北百姓岂愿降敌?我等为大宋臣子,当效死于疆场,宁做忠鬼,不作叛贼!」
总管颤声劝道:「元帅,城中兵疲粮尽,士卒心怯,出城只会徒增伤亡。况割让之旨已下,何必以卵击石?」
陈遘听罢大怒,拔剑怒斥:「匹夫,你懂什么?割地乃朝廷屈辱之举,汝竟敢怂恿降敌,罪无可赦!」言罢,挺剑将总管斩于堂前,鲜血溅满一地。
他提剑怒视众将,喝道:「谁敢言降,当与此贼同死!」
陈遘转而呼步将沙振:「今日本官命你为总管,聚兵出城,决一死战!」
沙振素有勇名,却惧金军势大,推辞道:「金兵百万,我军不足一万,粮草尽绝,元帅岂不思虑周全?况朝廷已有割地之意,何必强敌于外,损我兄弟性命?」
陈遘大怒:「你不见我剑上鲜血未干吗?若再推辞,斩你如斩狗!」沙振无奈,只得硬着头皮率兵出城,与金军交战。沙振虽勇,然金军兵强马壮,宋军久困之师,无力抵挡,只得退回城中。
回城后,沙振满怀愤怒与恐惧,寻思道:「我与金人交战未败,却因元帅一时之怒将我逼至绝路。他不顾全局,只知强命,致使兄弟赴死。若不除之,城中兵民必为其所累。」
当夜,沙振持刃闯入陈遘府邸,陈遘妾定奴上前阻拦,怒斥道:「总管无礼,深夜闯府,意欲何为?」沙振怒不可遏,将定奴斩于门前,径直闯入大堂。
陈遘正与幼子陈锡议事,见沙振气势汹汹,厉声道:「匹夫,你敢无礼!」沙振怒吼:「元帅一意孤行,害我弟兄无辜送死,今日便取你项上人头!」言罢挥刀,将陈遘与陈锡斩杀,并屠尽府中仆妾。
消息传出,陈遘麾下士卒群情激愤,围住沙振怒骂道:「你敢杀我父母官,金军攻城,谁来抵挡?」数百人齐齐上前,将沙振乱刀分尸,尸首不全,城中局势愈发混乱。
金军镶蓝旗主完颜斜也趁夜发动攻城,城中失去主帅,士卒无力抵抗,不久后城门大开。金军入城后,大肆掳掠,百姓惨遭荼毒。完颜斜也巡城至陈遘府邸,见其尸骸仍未收敛,叹息道:「陈遘,南朝忠臣也。」
完颜斜也命人以礼安葬陈遘于铁柱寺,并立石书曰:「中山陈公,忠勇无双,虽败犹荣。」
黄河岸边,北风呼啸,折彦质的宋军刚刚渡河,还未来得及休整,便听前哨急报:「金军大将阿里刮领三千精骑直扑汴梁,势如破竹!」折彦质心头一震,知敌军来势凶猛,急命前军六千迎敌。然而,阿里刮麾下皆为马俱甲的重骑兵,锋锐无比,三千骑兵如雷霆般冲击宋军阵列,震得兵卒魂飞魄散,阵脚大乱。
宋军顷刻溃败,兵卒或死或降,余者四散而逃。折彦质无力回天,只得退回黄河南岸,紧急设防。
折彦质失利之讯传至完颜宗望中军大帐,完颜宗望抚须冷笑,扬声道:「宋军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传令诸将,分道渡河,速取白马、韦城、胙城三地,再取汴京城下与我会师!」
金军诸部各自行动,枢密院李回率万骑抵洛口试图防守,但士气低落,军心涣散,未战先溃。金军长驱直入,宗望自率完颜阇母、完颜昌、刘彦宗等诸将,二十六万大军沿途连下数城,铁骑直逼汴京北城。
汴京城内,人心惶惶,街头巷尾皆在议论金军压境之事。完颜宗望大军抵城北,驻营于刘家寺,旌旗漫天,战鼓震地,金军士气如虹。宗望立于帅帐之中,召诸将议事,沉声道:「汴京虽城池高大,但城中守军不足,又有内忧外患,赵桓自知难敌我军。何不遣使入城,试探虚实,索取河北之地?」
杨天吉、王汭、孛堇撒离栂三人领命,立即整装入城,面见赵桓,传达完颜宗望意旨。
大宋朝廷之中,赵桓神色惨然,文武百官尽皆低头不语。赵桓看着三名金使,颤声问道:「宗望兵临城下,究竟意欲何为?」
杨天吉朗声道:「我主所求并非全据江山,唯欲汴京以北各地全归我大金,若宋主肯割地讲和,我军即撤,不犯汴京。」
赵桓闻言,脸色愈发煞白,回头望向群臣,问道:「诸卿以为如何?」
百官默然,有人低声劝降,也有人主张固守,却无定论。就在此时,城外战鼓再次响起,金军的攻势已压得汴京难以喘息。
赵桓终究难下决断,只得暂遣金使回营,并命汴京各城门戒严,同时派人飞报各地勤王兵马,期盼援军能早日赶到。
杨天吉等人归营,将赵桓的态度禀报完颜宗望。完颜宗望闻言哈哈大笑:「赵桓懦弱,汴京群臣亦如惊弓之鸟,明日便下战书,若不答应,直接攻城!」
军中将领齐声附和,大军连夜整备攻城器械,战云笼罩下的汴京城,宛如一座待宰的孤城,陷入深沉的绝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