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屈辱之降
靖康元年腊月三十,与台北的氛围截然不同,开封外郭的天色阴沉,雪花飘落,冰冷刺骨的寒风在野地呼啸。赵桓一行人终于抵达了金军营地。营外旌旗招展,战鼓声沉沉,数万金兵的铁甲与战马将这片平原染成了铁灰色,透着令人心惊的肃杀之气。
一名身披镶黑旗金甲、神色冷厉的金军校尉上前拦住去路,用生硬的汉话问道:「可是南朝皇帝?」
赵桓坐在轿中,抬头望向那高大的金兵,点了点头。随行的大臣张叔夜抢上一步,拱手道:「正是大宋皇帝,今为议和而来,还请将军通报金帅。」
校尉冷冷打量着他们,目光里透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他摆手唤来一队金兵,将赵桓等人团团围住,随即传令道:「护送宋皇前往主帅大营,不得疏忽。」
与此同时,在金军主帅完颜宗望的大帐内,欢声笑语不断。完颜宗望端坐在帅椅上,神色轻松,手里把玩着一柄金柄短刀,目光中闪动着戏谑的光芒。
「宋国皇帝真的来了?」完颜宗望听完军士的禀报后,放声大笑,声音中透着掩不住的得意,「这南朝皇帝,可真是上天送来的大礼!有他在手,土地、金银、女人,南朝还敢不给?」
帐内诸将也都轰然大笑,一片哄闹之声。完颜药师上前一步,满脸谄笑,躬身道:「主子英明神武,宋人自知不是我大金敌手,乖乖送上皇帝,岂非天命所归?待议和之时,他们割地赔款,定能把这中原江山拱手相让!」
完颜宗望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语气一转,眼中透出一丝阴冷:「不过,宋皇既已入我营中,岂能轻易见他?须得先耗他几日,让他心胆俱裂,生出几分恐惧,方好从容拿捏。」
完颜药师连连点头,赞道:「主子算无遗策,此计定能令宋皇乖乖听命。」帐内诸将纷纷附和,赞叹完颜宗望深谋远虑。
完颜宗望缓缓起身,伸手将短刀插入腰间,目光望向帐外。大雪中,宋国的皇帝已到,他能想象到对方此刻惶恐不安的模样。他冷笑道:「传令下去,把他们先安置到外营,让他们尝尝苦寒的滋味,记住,只给口粗粮,连热水也不给。他若敢抱怨,就推说我们金营规矩严,不得僭越。」
完颜药师立刻躬身领命:「奴才这就去安排!」
赵桓一行被带到金营外侧一片简陋的帐篷中。这里寒风凛冽,积雪已埋到脚踝,地上铺着薄薄的稻草,显得无比简陋。几名金兵将他们「安排」到帐篷中后,随即转身离去。
赵桓皱眉望着四周,这与他想象中的议和待遇相去甚远。他转头看向张叔夜,低声问道:「爱卿,这便是金营的礼仪?如此轻慢于朕,未免也太过分了!」
张叔夜脸色阴沉,却不敢明言,只好拱手劝道:「陛下莫急,想来是金营事务繁忙,一时疏忽。待见到金帅之后,想必会有合理解释。」
赵桓闻言稍稍平静,但心中却隐隐有了不安。他回头望了一眼远处的金营主帐,那迎风飘扬的狼头旗下,仿佛透着吞噬一切的寒意。
夜色渐深,赵桓冷得直打哆嗦,却不见有人送来热水。他身边的几位大臣也都冻得面色发青,缩在稻草堆中,沉默不语。
就在这沉默中,赵桓心中终于开始生出一丝悔意:此行,究竟是议和,还是自投罗网?
靖康二年正月初一,风雪漫天,金营内外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马匹嘶鸣,帐篷连绵如云。赵桓一行在偏帐内枯坐多时,等待金人答复,营中寒气逼人,连炉火都显得微弱无力。赵桓时而抬头望向门外,时而低头凝视自己的手掌,那一双手,曾握住过象牙笔杆,也曾翻阅过无数经书,然而此刻,却因寒冷与恐惧微微颤抖。
张叔夜则一言不发,脸色铁青。他看着这年轻的皇帝,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不敢出口。此时再劝,已然无用,唯有眼睁睁看着局势一步步滑向深渊。
过了许久,金营终于有人传话来:「宋皇帝既然已奉降表,便随吾辈前往主帐北拜。」
赵桓心中猛然一沉:「北拜?」
那金人毫不掩饰轻蔑,冷声道:「尔宋国降表已呈,尔主既称臣,岂能不拜?我大金天命所归,汝等不过亡国之君、败国之臣,北面称臣乃天经地义!」
这话如刀,刺在赵桓心头。他看了看张叔夜,张叔夜的脸上隐忍着愤怒与屈辱,但也无力反驳,只得低声道:「官家,此事事关全局,请忍耐。」
赵桓闭了闭眼,似在强迫自己接受这份羞辱。他点点头,道:「既已如此,便随他们去吧。」
一行人出了偏帐,风雪迎面扑
来。赵桓低头裹紧衣襟,却听得身后一名随行大臣暗暗抽泣。无人开口相劝,似连叹息都无用。
行至金人大帐前,已设下香案,上面摆放着降表与象征金国正统的金狼旗。案几后方,十余名金军将领傲然而立,刀枪俱在,虎视眈眈。而大帐正中,完颜宗望端坐于虎皮椅上,目光冷漠,如看待蝼蚁一般打量着赵桓等人。
香案前,金人已铺下冰冷的草垫。金军使者冷冷道:「宋皇帝及臣僚跪拜奉表,以谢天恩。」
赵桓本能地后退一步,身旁张叔夜悄声道:「官家,忍辱负重,此时此刻,咱们不得不低头。」
赵桓脸色发白,脚步踉跄。他看着那香案,耳边似乎响起父亲赵佶的话语:「皇儿,切勿倔强,一切以大宋百姓为重……」他深吸一口气,颤声道:「诸位卿家,随朕拜吧。」
他率先跪下,面向北方,双手合十,身体不住颤抖。张叔夜等人一一跪拜,心中愤懑,却无一人敢言。风雪卷过,将降表上的字迹吹得模糊,却掩盖不了金营里众人幸灾乐祸的低笑声。
香案之后,一名金将高声宣读降表:「宋皇帝赵桓奉表称臣,恭贺我大金天命所归,愿以国库珍宝、州郡土地谢罪,请求天恩宽恕……」
每一个字,都如一根利针,刺入赵桓和大臣们的心中。张叔夜低头,牙关紧咬,眼角滑落一滴泪水。他侧头望向赵桓,却见年轻的皇帝已经泪流满面,双手紧攥,指节发白。
宣读完毕,金将满意地放下降表,抬头笑道:「今日天寒,尔等宋国君臣受此风雪之苦,真乃忠心可嘉。吾主念尔等已尽臣礼,明日再议和事。今日暂且退下吧。」
赵桓颤巍巍起身,头顶落满风雪,却连掸去的力气都没有。他看向张叔夜,喃喃道:「张卿,朕这一拜……还算有用吗?」
张叔夜低头不语,眼中却已满是绝望。
风雪之中,宋朝君臣一行如丧家之犬,被金军押送回偏帐。他们的背影在漫天雪幕中显得渺小而无助,仿佛这一夜便已宣告了一个王朝的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