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宋亡楚立
第二日清晨,城门洞开,金人前来迎降。宗室男女鱼贯而出,朱皇后高昂着头走在队伍中,身形笔挺,目光却如死水一般沉静。她的身后,是一群拖着哭腔的帝姬、妃嫔、宗室女眷。
所有人都知道,这条路,或许再也无法回头了。
长街上,赵佶领着大批宗室、妇孺缓缓行至开封城门。队伍中,有的贵妃披着早已残破的斗篷,依旧做着最后的挣扎,将脸掩在斗篷下不肯抬头;有的太监则在旁呼喝,不断催促着妇人们快些上路。
赵佶骑在马上,一双眼空洞无神,脑中只剩下「何以至此」四字回荡。他无力再去面对百姓们指指点点的目光,只能机械般向前。
百姓们挤满了街道两旁,夹道而立。他们有人哭泣,有人怒骂,但大多数人只是沉默。他们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皇帝和皇族被金人押解而去。
金营之中,完颜宗望与完颜宗翰站在帅帐外,看着赵佶等人远远而来。完颜宗望冷笑一声,向完颜宗翰道:「看来,这些汉人是真的没有骨气。只要稍微用力一压,他们便如烂泥一般。」
完颜宗翰点头,轻蔑地道:「宋廷积弱至此,焉能不亡?不过既然宗室尽在掌握,此后便可教他们再无翻身之地。」
而在一旁静立的完颜药师,则暗自窃喜。他目光扫过那长长的宗室队伍,心中得意地想着:我等大计初成,大金定可凭此永镇中原。
此刻的赵佶等人尚不知,他们即将面对的,是比死亡更为屈辱与痛苦的命运。
靖康二年二月廿七,春寒料峭,小雨淅沥。开封城南熏门外,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惨剧正在上演。赵佶领着妻妾、子女、宗室贵戚以及数百名后宫嫔妃、宫女,拖着疲惫的身躯,在金兵的监视下陆续出城。这支队伍无比凄凉,却也声势浩大,宛若一条延绵不绝的悲恸长河。
城外设立的点验场内,金军整齐列阵,长矛林立,马蹄踏动着泥泞不堪的地面。一名金军校尉手执宗室玉牒,冷声吩咐:「所有出城者,按玉牒名册对号点验,若有遗漏,速速补齐!」
赵佶从高大的马车上下来,衣衫单薄,面色灰败,曾经的天子之尊早已不复存在。他低垂着头,无力看向随行的后妃与帝姬。太上皇后郑氏扶着车沿,神色呆滞,眼眶红肿,显然已经哭过多次。
当赵宋宗室鱼贯而出时,金兵却毫无怜悯之心。他们早已在南熏门设下检查点,任何金银、珠宝、玉器等贵重物品,皆被逐一搜查。一名帝姬的侍女怀抱着一只雕花银匣,想要偷偷带出城门,不料被金兵发现,匣盖一掀,内中竟满是细碎的金饰。金兵冷笑一声,将匣子夺下,狠狠将侍女推倒在地。
「宋人哪有资格带这些东西?通通留下!」那金兵用粗鄙的宋话讥笑道,随即将匣子递给后方一名管事模样的金人收走。
赵佶看在眼中,却不敢言语。他早已知晓金兵贪婪成性,也明白若自己有所反抗,必会招来更大的灾祸。只得任由金兵将宗室行李翻个底朝天,连锦被、檀箱也不放过。
点验的过程中,金人对照玉牒,不断点名,逐一确认。忽然,一名金将皱眉喊道:「郓王赵楷何在?为何名册上有,却不见其人?」
赵佶闻言,心中一颤。他自然知晓赵楷失踪一事,但此刻却难以自圆其说,只得勉强答道:「郓王因病卧床,尚未随行出城。」
金将冷哼一声:「无论生死,所有宗室皆得到场!若有遗漏,便是尔等欺瞒,按军法处置!」
赵佶语塞,脸色愈加苍白。金人当即命开封府全力搜查城中,但无论宫中还是民间,始终不见赵楷踪迹。此事让金人暴跳如雷,甚至威胁要屠戮开封百姓以泄愤。
此时,张叔夜出面奏道:「启禀将军,郓王赵楷已自尽殉国,尸身已被发现,只因头面受损,未能完整辨认。若将军不信,可教人验尸。」
金人闻言,将信将疑,但终究未再深究,只命将尸体交付后方,略作登记了事。张叔夜心中暗自庆幸,实则那具男尸早被开封府官员毁了面目,冒充赵楷送来,幸而蒙混过关。
当日黄昏,点验结束。赵佶等人被金兵押解至金营,男女分开关押。宗室妇人们瑟缩在一起,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孩童,眼中尽是恐惧与绝望。那些帝姬、贵妃早已泣不成声,哭喊声混杂在一起,如同凄厉的哀歌。
赵佶与诸皇子、王爷则被押入另一处营帐。他们被剥去锦袍,仅披着单薄的粗布衣衫。营帐中泥泞不堪,四处弥漫着牲畜的气味,曾经尊贵的赵宋宗室此刻却如囚徒般被随意驱使。
次日清晨,营中号角声响起,金军搭起高台,将赵佶、赵桓与宗室押至台下。完颜宗望亲手展开一份诏书,用汉话高声宣读:
「奉圣旨,二帝无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今立张邦昌为皇帝,建号大楚,治理中原!」
台下鸦雀无声,赵佶低垂着头,仿佛未听见这句话,而赵桓则紧咬牙关,额上青筋暴起。他恨不得冲上前去,与完颜宗望拼命,但周围刀枪如林,金兵早已将他们牢牢压制在地。
宣读完毕后,完颜宗望冷笑一声,看向赵佶道:「自今日起,赵宋再无天子。你等既为俘虏,便安分些,莫再生妄念!」
赵佶低声喃喃道:「朕负祖宗,不足为人……」泪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浸入泥土。
完颜宗望未再理会,挥手命人将赵佶等人押回营帐。此刻,赵宋皇室彻底沦为金人的囚徒,而张邦昌的「大楚朝」也在金军的扶持下宣告建立。
此后,中原大地将陷入更深重的黑暗与屈辱之中。
二月廿八日,北风萧瑟,开封城外的金军大营,一场彻底践踏赵宋王朝尊严的交易正在进行。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坐于营中高台,俯视着列队的宗室妇人。她们衣衫单薄,面色苍白,眼中写满绝望与羞辱,却只能默默忍受,甚至连哭泣都变得小心翼翼。
高台下,主和派的张邦昌手持一份金银折算清单,垂头站在金人面前。他的手微微颤抖,目光游移,不敢与这些妇人对视。他知道,这一次的交易将彻底将他钉在耻辱柱上,但他别无选择。完颜宗翰的命令不容拒绝,而城内已经几乎搜刮不出更多的金银,他只能用这些无辜的妇人充抵。
就在昨日,金人逼迫二帝脱去龙袍,换上俘虏的囚服。赵佶虽垂泪不止,却在金人的威压下瑟缩不敢抗争,而赵桓更是面如死灰,默默地解下身上的帝袍。然而,一名瘦削的中年臣子忽然冲上前去,死死抱住赵桓,大声喝道:
「天子不可受此辱!我等生为大宋臣子,岂能任由狗辈欺凌?」
此人正是礼部侍郎李若水。他身形虽瘦小,声音却如雷霆般震荡在营中。他回头怒视完颜宗翰,厉声道:「金人无道,以兵戈破我中原,如今更侮辱天子,必遭天谴!我李若水虽死,也绝不受辱于尔等狗辈!」
李若水言辞激烈,金兵顿时大怒,纷纷抽刀上前威胁。然而,李若水毫无惧色,继续骂不绝口。完颜宗翰本欲招降他,见状冷冷道:「既不知死活,便由他去罢。」
一声令下,金兵立刻将李若水按倒,用刀割裂其咽喉。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冰冷的地面。李若水挣扎片刻,最终倒下,双目怒睁,死不瞑目。
李若水之死震慑了其余随行的大臣。唐恪、张叔夜等忠臣见状,本欲冲上前去与金人理论,却被完颜药师急忙拦下。他低声劝道:「不可逞匹夫之勇,留得性命,方能有日后之计!」说罢,命手下将几人打晕抬走。
其他臣子见此情景,胆战心惊,纷纷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发声。营中顿时死寂一片,只有金兵的嘲笑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
廿八日清晨,金军在营中大张旗鼓地举行交易。完颜宗翰坐于高台之上,指挥手下逐一清点宗室妇人。每一个名字、身份与折算的金银数目都被详细记录在案,所有细节都按金人要求执行。
贵妃、嫔御的价值最高,每一人折算金银的数额都极为惊人。一位曾经受宠的嫔妃低垂着头,被金人点名到台前。她的衣襟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如纸,却仍努力维持一丝体面。然而,金人毫不怜惜,只将她视作一件商品,用鞭杆指点,粗声吆喝着将她送入囚车。
「皇帝妃嫔,金一千锭!」完颜蒲家奴毫不在意地宣布。随后便有金兵将她押送到专门关押宗室妇人的营帐中。
张邦昌站在台下,看着这一切,脸上的冷汗不断涌出。他虽勉强保住了城内百姓的部分财物,但却付出了这些宗室妇人的尊严为代价。他原以为这些妇人已是金人的战利品,自己此举不过是顺水推舟,却没想到完颜宗翰与完颜宗望刻意将此事宣传为「宋臣主动献女」,以羞辱赵宋朝廷。
营中传来妇人的哭喊声,有年轻的帝姬跪地哀求:「求金将饶恕臣女,臣女愿以死代偿!」但回应她的却是冰冷的命令与粗暴的推搡。
这些宗室妇人被分批押送至城北的青城寨与城东北的刘家寺。原本幽静的寺庙被改为金军的囚营,四周布满铁链与栅栏。每日,都有金兵在囚营中巡视,肆意谩骂、欺凌。
囚营中,嫔妃与普通宗室妇人被分开关押,但环境同样恶劣。夜晚的寒
风吹入木屋,妇人们不得不蜷缩在破旧的草席上互相取暖。一些年迈的妃嫔不堪屈辱,选择以绝食或自缢了断性命,但更多的人却只能忍受煎熬,等待着更加不堪的未来。
这一日,宋宗室妇人共计上万人被金人折算为金银六十万七千七百锭,白银二百五十八万三千一百锭。她们的屈辱化作金银流入金军的腰包,也为北宋王朝的灭亡再添一笔挥之不去的羞辱。张邦昌虽暂时保全了自己的伪位,却早已成为千夫所指的罪人。
自此,靖康之耻的惨烈,达到了无以复加的顶点。赵宋王朝的尊严、宗室的荣光,皆被践踏在异族的铁蹄之下,化为滚滚黄尘,随风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