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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8章 康王受命

靖康二年四月,康王赵构自东平至济州,安营驻跸,正与诸臣商议勤王之策,忽有探马报:「宗泽副元帅差使回书。」赵构闻报,忙命将书呈上。左右奉书至案前,赵构展信细读,只见信中写道:「兵马左副元帅宗泽拜康王殿下回书:

人臣岂有服赭袍、张红盖、御正殿者乎?自古奸臣皆外为恭顺而中藏祸心,未有窃据宝位、改元肆赦、恶状昭著若邦昌者。今二圣、诸王悉渡河而北,惟大王在济,天意可知,宜亟行天讨,兴复社稷。邦昌伪赦,范琼之叛,或启奸雄之意,望遣使分谕诸路,以定民心。今天下所属望者在于大王,大王行之得其道,则有心慰天下之心。

所谓道者,近刚正而远柔邪,纳谏诤而拒谀佞,尚恭俭而抑骄侈,体忧勤而忘逸乐,进公实而退私伪。望康王以大局为重,早临显位,主持朝纲。」

赵构读至此,目不转睛,面色凝重,信至尾句,忽手一抖,长叹一声道:「宗公之意,我心领之,然吾才德薄弱,安能当此重任?」言毕,伏案而叹。

时耿南仲在旁,趋前劝道:「殿下何出此言?副元帅乃国家栋梁,其言非虚。邦昌窃位,天下不服,二圣北迁,诸路惊惶。今大局所系,唯殿下能以正统之名号召四方,稳定人心。倘殿下犹豫不决,恐奸雄之辈愈加猖獗,民心尽失,国祚不存。」

一旁诸幕僚亦齐声附议:「副元帅之书乃众望所归。殿下天命在身,当顺天意以定大局。」

赵构闻言,心中悲戚,避席而起,双手扶案,流涕道:「二圣蒙尘,我有何面目于此时称尊?宗公之言虽重,然我实恐才疏德薄,误国害民,辱宗庙之灵!」

耿南仲复道:「殿下乃皇室之长,今日既承天命,自当以国祚为重。臣等愿辅佐殿下,共图中兴,以谢宗庙,以慰百姓。」

赵构闻言,转身凝望左右,片刻方道:「众卿苦心,我已领会。然称尊之事,须待时而定,不可仓促。今以安民定计为要,待四方之兵集齐,再议大事。」言罢,长叹不语,令宗泽使者暂且回报,请宗副元帅再筹良策。

诸臣见赵构仍有迟疑之意,虽劝进无果,亦不敢强求,遂皆散去。赵构独坐堂中,抚案沉思,暗道:「此时承此大任,诚如履薄冰,若稍有不慎,愧对先祖,又何以自处?」说罢,又是一声长叹。

且说张邦昌自被金人立为伪帝,虽心中忐忑,表面却是日日欢颜,颁赦文书,仿佛真得了天下。御史中丞吕好问看不过,觐见道:「相公真欲自立为帝否?」

张邦昌闻言一惊,急忙摆手道:「御史此言差矣,非邦昌所愿也!但今日形势逼迫,金人虎视眈眈,邦昌亦是势成骑虎,不得不为耳。」

吕好问正色道:「相公,此言差矣!天命不可违,人心不可失。今大元帅康王在外,人心所归,元佑皇后在内,天命显然。若相公能顺天应人,迎太后垂帘听政,请康王早正大位,则功德无量,祸患可除;若反其道而行,妄图僭位,不但激起天下共愤,恐亦难保自身性命!」

张邦昌面露惧色,沉吟不语。吕好问见状,又进一步劝道:「且宫中非人臣之所宜居,冕旒袍带,亦非人臣可服。相公当即遣人奉迎太后,暂请垂帘听政,以昭天下之心。如此,不惟保身,更可名垂千古。」

张邦昌犹豫未决,左右徐秉哲与王时雍却各怀鬼胎,进谗言道:「吕好问所言未免过激。今日形势岂容退缩?大王如欲保位,唯有谨守金人所命,切莫自误!」张邦昌听罢,更添惶惑,左右为难。

此时监察御史马伸上前跪拜道:「吕公所言,忠恳无比,实为万全之策。若相公迟疑不决,恐致祸乱。请早从大义,免悔于后!」

张邦昌思虑再三,终采吕好问之策,册元佑孟皇后为宋太后,请入延福宫居住,并手书奏请太后垂帘听政。太后御内东门小殿发诏,以告朝廷内外:「今国势危急,须迎康王登基正位,以安天下之心。」

同时,张邦昌遣尚书左丞冯澥为奉迎使,率百官至济州迎请康王。手令颁出,朝中顿时群情振奋,百姓亦多称颂吕好问忠言。

康王赵构于济州闻冯澥捧玉玺而至,愈加惶恐。手书未开已哀恸不止,捶胸顿足道:「孤一介庶人,焉敢承宗庙之重!」冯澥与随行诸臣跪谏道:「殿下,太后垂帘告谕,天下群情归附,天命所归,不可辞也!大宋之祚系于殿下一身,若再谦拒,恐中原震荡,人心沸腾。」

赵构愁眉苦脸,长叹道:「孤本无德无才,偏安一隅,今日若据九鼎,岂不惧陷天下于万劫?」众臣连连叩首,泣诉道:「殿下仁德,天命

攸归,正可中兴社稷。若畏难却步,反致众人离心,岂不大宋危亡!」

于是,赵构勉强展读孟太后手书,见言辞恳切,语气悲怆,更加潸然泪下,泣道:「孤若不为,岂非背离太后之命,弃万民于涂炭?」左右随行诸将,韩世忠、张俊等人皆劝进,赵构至此方心意渐定。

当夜,赵构在济州城南立坛告天,焚香叩首,祷告祖宗神灵:「小子赵构,虽不肖,蒙先祖庇佑,得天下臣民推戴,今日不得不承神器,愿尽愚才,保国安民。若孤有负宗庙社稷,愿速死以赎罪!」

然而此时镶白旗金将完颜鬼虎领兵数万奉完颜宗翰之令擒拿赵构,逼近济州城下,金鼓喧天,烟尘蔽日。城中军民闻之,无不惶恐。康王赵构登上城头,见敌军如潮水般围城,眉头紧锁,心中忧虑。忽闻金兵阵中一声号令,完颜鬼虎亲至城下,遣人高声辱骂道:「尔等南蛮,苟延残喘,若有胆量,速出城一战,休作缩头鼠!」

赵构听罢,怒而无言,转问左右:「可有良策破敌?」朱胜非进言道:「敌势强盛,我军兵少,宜闭城固守,待援军至再作计较。」韩世忠却冷笑一声,抱拳道:「大王勿忧,末将请为殿下取此敌酋,挫其锐气!」

赵构惊道:「将军孤军出战,岂非涉险?」韩世忠慨然道:「此贼恃勇轻敌,若不予以重击,军心愈摇。末将自请一搏!」不待赵构应允,韩世忠已披甲上马,手提长枪,率数骑轻装出城,命城门速闭。

只见韩世忠一马当先,径直冲入敌阵,如猛虎入羊群。金军见他孤身匹马,不以为意,四下围拢。韩世忠长枪挥舞,枪如游龙,所过之处,金军尸横遍地。完颜鬼虎见状大怒,亲提大刀策马来战,喊道:「何方匹夫,敢犯我阵!」韩世忠见完颜鬼虎来势汹汹,冷笑道:「南蛮今日教你见识见识!」二人交马不过三合,韩世忠枪势如虹,一枪正中完颜鬼虎咽喉,血溅数尺,完颜鬼虎惨叫一声,坠马而亡。

金军见主帅阵亡,无人指挥,顿时阵脚大乱。韩世忠挥枪冲杀,将完颜鬼虎首级割下,返身杀出重围。城头赵构见韩世忠孤军深入,大惊失色,频频叹息:「韩良臣休矣!」朱胜非却指着远处笑道:「殿下莫急,将军自有妙计。」

未几,金军阵中突起混乱,旗幡四散。赵构再看时,只见韩世忠带血而归,策马至城下,扬声道:「城门速开,敌酋已除!」守军急开城门,韩世忠将完颜鬼虎首级高高举起,入城上至城头,将首级掷于赵构面前,拜道:「仗殿下洪福,幸不辱命!」

赵构见韩世忠浑身染血,急问道:「将军可曾受伤?」韩世忠笑道:「此乃贼血,末将安然无恙。」赵构长舒一口气,赞叹道:「今日方知,韩将军真有关云长之勇,实乃社稷之栋梁也!」

赵构遂下令重赏韩世忠,并为其设宴犒劳三军。自此城中军心大振,众皆感佩韩世忠之英勇,誓死守城,再无惧色。

济州军民闻孟太后垂帘告谕,皆奔走相告。父老拥至军门,伏地哀求道:「王爷既承天命,当早正大位以定民心。我等四旁见火光连天,恐有贼寇作乱。若迟疑不决,中原苍生危矣!」赵构闻言愈加踌躇。

当夜,赵构召耿南仲、汪伯彦与诸幕僚密议。耿南仲道:「济州民情可鉴,劝进之意昭然。大王若在此地即位,则得以抚定军心,立威四方。」汪伯彦却道:「济州虽近前线,然偏于东南,不便经略四方。臣以为,当听宗副元帅之言,迁至南京宋州商丘即位,此乃太祖开基之地,漕运通达,可为兴复基业之本。」

赵构闻此二议,沉吟良久,转问道:「若赴商丘,宗元帅能否稳守后路?今金人虽退,然伪军之乱难测,孤恐贸然迁都有失稳重。」

国舅爷孟庆答道:「宗副元帅老成谋国,长垣、韦城乃要害之地,倘分兵驻守,金伪难以为患。况商丘地势四平八稳,有‘中兴之兆’,大王即位于此,亦可应天顺人。」

赵构点头称是,即令汪伯彦起草表文,遣使赴开封,表明即位意图,并嘱谢克家加紧筹备仪物。复命宗泽分兵于长垣、韦城各县,严加防守;另召济州城父老前来抚慰,告以大计。

越三日,宗泽书至,言金兵在河北结集,或有南窥之势,请康王移驾速行,不宜久留。赵构闻奏,决意启程商丘,命耿南仲、汪伯彦率本部先行,以备驻跸仪程,自率宗泽所部主力随后行进。济州军民相送至郊外,伏地痛哭,赵构泣然抚慰,登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