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你想怎么死?
对于这一连串的巧合,大林实在没什么想说的。巧合的源头是城隍调动血腥阴气,而引发蝴蝶效应的最终结果恰恰又破坏了城隍自己的谋划。
兜了一圈,做了无用功,甚至可以评价一句:自作自受。
所有被牵涉进去的人里边,细算下来竟只有大林是最无辜的;元宵节肇事车上那三个女人是换人顶罪的同谋、游野本来就是城隍的目标、连那个化身恶鬼回来报仇的男人也有滥杀之嫌。
“对了,那个恶鬼怎么样了?他已经杀了严玲,后面还会再杀人吗?”思来想去,大林先问了一个不那么关键的问题。
“他早就没了。”游野摇头,“严玲一死,城隍发现我准备顺着这条线往上查,立刻就把那恶鬼拘走;也不知是灭杀还是超度,总之肯定是没了。也是从那一次,我才确认城隍身上嫌疑最大。”
大林又问:“那他车祸死亡的真凶就不管了么?”
“开玩笑呢?我是阴神,不管凡人事。再说严玲都死了,证据基本都断了;你就当这个严玲是拿命去替别人顶罪,已经给死者赔过一条命了不是吗?交通肇事谁见过赔命的,还不够啊?”游野半开玩笑似地说。
大林反驳:“法律不是这样的。”
游野反问:“人类的法律跟我有什么关系?就算跟你有关系,你有办法?”
大林不答。
“还有什么乱七八糟、无关紧要的事情想问的?我耐心不错,而且干掉了于世安,我现在心情也好,你尽管问,我都可以回答。”
游野大包大揽;大林瞥了他一眼,仍不说话,默默想了一会儿,突然自己就笑了。
“妈的,果然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别说亲身经历了,就是问都有些不敢问。”
东拉西扯问这么多,从天生阴物的特性问到城隍阴谋的具体实施过程,再问到一些列巧合经过,甚至连恶鬼和顶罪女人的结局下场都问到了;有用、没用的话说了这么多,浪费这么多时间,不就是潜意识里想回避自己的生死问题嘛?
游野也笑了:“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所以,这个问题不如换我来问:你想怎么死?”
大林的笑换成了自嘲和苦笑:“还能选的?”
“可以啊!”游野点点头,“一种是长痛不如短痛,立马就死;另一种是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多久算多久。”
“两种死法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立马就死的话你基本上还算是一个人,以人的身份死掉;继续赖活下去,可以活得更久,但是将来死的时候就不是人了,甚至还没死的时候都不能算人了。”
大林两眼茫茫然:“什么意思?”
游野两手一摊:“于世安说了不少谎话,不过真真假假、真假掺半,里边还是有几句话说到了点子上;两个人格共处一身,确实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比如说呢?”
“比如说,和你现在身体实际状况有关的,大部分就是真话。你的肉身在车祸里遭遇了不可逆转的损伤;骨骼还好说,接上去还能修复,关键是内脏器官,已经不可能依靠自我修复,现在完全依靠额外的神力来维持。一旦我离开,失去外力的支持,器官就会迅速败坏,最多几分钟就完蛋。”
大林怔怔无言,只是闷声问:“还有吗?”
“还有就是有关不同人格互相侵蚀的问题……”
大林打断:“互相侵蚀?不是夜游神的人格吞噬我的人格吗?”
“这个话就真假掺半了。”游野冷笑,“人格的影响是相互的。以前你意识不到身体里有另一个人格,对我的影响还小些;现在不一样了,你的人格特征同样也在对我产生影响。当然了,我们各自的生命层次、力量层次有差异,肯定是我对你的影响更大些。”
“差别有多大?”
“那就不好一概而论了,人格这东西有没法计量。性格、思维方式、兴趣爱好,太多了。我对你的最大影响在于让你跨越阴阳之别,能听到、看到很多过去接触不到的信息。”
大林插口道:“比如说‘吞象蛇’的时候我能听到惨叫声,还能看到卧佛山神。”
“对,而且这种影响是长期持续且不可逆的;因为维持你肉身存活的力量本就源自我这个天生阴物。这一点,于世安并没说错。”
“那反过来呢?”说苦中作乐也好,大林忽然来了兴趣,“我对你的影响又是什么?”
“那……大概是性格和思维方式方面的。你也知道,在此之前,我已经睡了大几百年了;几百年不与人沟通,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与社会彻底脱节了。正是借用了你的知识和思维方式,我才能与人正常沟通;也正是因为性格相似,很多时候我借你的嘴说话,别人才不会怀疑。”
听前面几句解释的时候,大林还能微微颔首表示理解,但是听到最后一句时,他猛然反应过来,态度坚决地表示了否认。
“我警告你,你别往我身上泼脏水啊!你性格有多恶劣你自己知道,你坏就坏,别拿受我影响当借口。”
游野听得直翻白眼:“我性格有多恶劣我自己知道,你性格有多恶劣你自己知道么?我的性格,一多半都是你平时藏在面具之下的真实面孔;都是你平时想干不敢干,想说不敢说的事,换成我帮你去干、去说。”
大林瞠目结舌,很想指着游野的鼻子大喊一句:我告诉你不要随便冤枉人啊,你在诽谤我,你诽谤我啊!
可惜,现场唯一的第三方已经烧成灰了,没人当听众,这话说出来就没意义了。
大林话锋一转:“你说替我干、替我说的事,都是什么?”
游野随口回答:“当然都是你平时想过的那些。”
“不对吧?有些我平时没想过的事,你也自作主张了吧?”
“嗯,有吗?”游野一头雾水,不似作伪,“之前你不是都没意识到我是另一个人格吗,怎么可能知道我干什么了?”
“是啊,就是因为没意识到你的存在,所以给你机会了嘛……”
这声气听着就不对。游野问:“我什么地方自作主张了?”
大林定定看着游野,眼神很是不善,说话的声音都阴沉许多:“之前陈台跟我说,我不止一次旁敲侧击、拐弯抹角地向他表达了想跟山妹一个采访小组的意愿。我一直以为是陈台过度解读产生的误会……现在你来告诉我,是误会吗?”
“这个……可能……是吧?”游野脸上的笑容很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