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神专访实录夜游神仲光

第八十二章、千潭山上的土匪

一群自媒体人鬼鬼祟祟往景区深处走的时候,大林明明看到了却不为所动;他继续留在轸宿潭拍摄消防官兵下水作业的镜头,但游野的一缕神念却悄悄跟了上去。上一个水潭和轸宿潭的距离的确不远,沿着步行道也只走了不到百米;这点距离不妨碍游野派出“分身”。

可惜,不论游野还是“薰悠访胜”工作室成员,最后都是白跑。

据游野所看到的情况,张小哥在上一层水潭边又重复表演了五六回“日文台词朗诵”却依然无果;当小郭撺掇着继续往瀑布上游深入的时候,张小哥不再犹豫,果断拒绝了。

游野将看到的复述一遍,又不自禁地起疑道:“你说那姓郭的不会是故意报复吧?”

“报复什么?”

“报复他昨天没拿自己去把小郭换回来啊!”

大林冷笑:“姓张的欠了姓郭的多少钱啊,非得让人家拿命去还,人家不给还报复?”

游野两手一摊:“谁知道呢,从古到今,世上都不缺这种人。得亏那孩子还有最后一点主见,知道不能拿自己的命去给工作室换流量;不然我还得继续跟上去。”

“不进去也好,看架势,消防的人也准备撤了。”

永阳市的消防队可用不起太先进的装备,什么水下清淤、水下探测之类大型专业机器那是一件都没有。消防官兵用的是市政管道维修工人手上常见的便携式疏通器;一根顶端带抓取器的金属软管顺着暗洞往里捅,捅进去十几米也没发现任何活物,而暗洞更深处他们也无计可施了。

暗洞太小,小孩子钻进去都伸展不开手脚,何况这一帮大体格子的消防员?眼看时近中午,太阳头又毒,一群人开始商量着是不是暂时收队了。

游野小声嘀咕着:“那东西该不会是知道我们来了,才故意躲起来不现身的?不然没道理不吃饵啊!”他这话是对大林说的,结果半天没有得到回应,不由狐疑,抬头才发现大林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你想什么呢?”

大林答道:“我在想你能不能分辨出那个死人是什么时候死的?”

“至少几十年了吧!”游野不以为意。

大林追问:“具体一点,二十还是九十?”

“你以为我是你们人类,查案子讲究一个证据精确?还是你觉得我手上有个测碳14的机器?”游野差点给气笑了。

“夜游神也要与时俱进的嘛!”大林调侃一句,“快点,说正经的,能不能估算他死亡的大概时间?”

“不能,隔太久了。少说五、六十年前,甚至更久,你就算拿去测碳14也测不准,更别说我了。怎么,你有想法?”

“有一点,得先问问,再确定一下。”大林说着,跟上了撤退队伍的脚步。

忙活半天,劳而无功,连一峰脸上是肉眼可加的烦闷,但是对民警和消防队员们依然笑脸相待,在景区的接待区给安排了工作餐。

吃饭的时候,大林和连一峰坐了一桌,听着他和派出所、消防队的干部们左一句、右一句讨论下一步搜捕方案,谁都没个准注意。眼看着正事谈不下去了,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压抑,大林好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闲话:“连总,我听说千潭山不只是瀑布景色好,早些年山上还有个土匪抗日的传说,是不是真的?”

突然被人转换话题,连一峰一时有些诧异:“你也知道啊?本地人其实也都知道,是陈台告诉你的?”

“也不是;前几年不是宣传百年庆典嘛,电视台搜集了很多解放前的历史资料,我在资料里看到的。那个土匪好像是姓邱吧,有个外号叫‘柴刀邱’的,据说他老巢就在千潭山上?”

“对,就在这儿,不过不在景区里,而是在山里更深的地方;毕竟是土匪嘛,肯定都想尽量藏得深一点。不过隔得也不远,就是相邻的一个山头,我们景区二期开发计划就打算把那个山寨给复原出来。”

说起和今天事务无关的新话题,连一峰原本低落的情绪稍有好转;毕竟也是能给景区增加点历史传奇色彩的故事,他是很乐意说一说的。

“柴刀邱啊,其实本名叫什么已经没人知道了,据说是刚当土匪的时候没有武器,只能拿柴刀去抢劫;后来又因为怕祸及亲属,所以从不说自己本名。再往后他势力大了,在山里建了个土寨堡,还学水浒传里边的宋江,接受了民国政府的‘招安’,从土匪变成了民团,给自己新取一个名字叫邱国栋,其实也不是原来的名字了。”

大林追问:“那他抗日的传说是真的吗?据说就在小樟河上打死过日本兵。”

“是真的。那应该是福州第二次沦陷的时候了。当时日本鬼子派了很多侦察兵去周边做侦查,其中就有一路沿着闽江、小樟河跑到我们永阳;据说当时来了两只小汽艇,一共十几个鬼子兵。”

连一峰说到兴起,干脆放下了碗筷;

“他们沿着小樟河跑到歌山镇,一看上游河道越来越窄,两边又都是高山,他也不敢上来,就在歌山镇下游一点的地方靠岸;结果那个地方正好就是柴刀邱以前拦路抢劫过往商船的地方。后来他当了民团,就还在那个老地方设卡收税。”

大林笑道:“那不就是换了个方式抢劫吗,而且还是合法的?”

“哈哈,也可以这么说吧!”连一峰也笑了,“不过小鬼子入侵的时候,柴刀邱倒是真的想抗日的。当时他看到十几个鬼子兵就敢大摇大摆地上岸,就仗着自己熟悉地理,带着手底下人悄悄从河岸边的滩涂地摸过去;他也没有什么好武器,什么汉阳造、老套筒、土枪土炮,靠近了以后才突然开火,日本兵被他一下子打死了好几个。剩下的日本兵跳上小汽艇就跑了。”

“那后来柴刀邱又怎么被日本鬼子害死的呢?”

“他太傻,也太贪了呗!日本鬼子吃亏以后就派了更多兵力来报复,当时永阳这边我们也有地下党组织和游击队,想团结柴刀邱一起抗日,还派人去通知他鬼子来了,建议他跟我们一起打游击。结果柴刀邱看不上地下党,又舍不得他寨堡里攒了好多年的钱财,带着手下人跟日本鬼子硬碰硬,被打得全军覆没了……这个就叫舍命不舍财。”

话到此处,大林终于可以问出他铺垫许久的问题:“资料上说那个柴刀邱是在山里一个水潭投水死的,是真的吗?”

连一峰正色道:“是真的啊,这个不假;我们歌山这边从解放前过来的老一辈人都知道,都是这么说的。而且那个柴刀邱的尸体从来都没有找到,很多人都说他没死,是带着财宝躲起来,后来隐姓埋名做财主去了。”

更多人加入了讨论,而且话题迅速从“柴刀邱是怎么从寨堡逃出来”转换到“柴刀邱逃跑时能带多少钱出来”。反而挑起话题的大林在得到答案后立刻回归了沉默。

游野全程听完了大林和连一峰的对话,问:“你觉得我们遇见的那东西就是柴刀邱?”

“不排除这种可能;毕竟,从来都没人找到过柴刀邱的尸体。”

“就算你看过几十年前有关柴刀邱的历史资料,知道他跟千潭山有关系……可你是怎么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的?”

“当然是你提醒的。”大林理所当然的语气,听着就像个故作高深莫测的神棍,“你不是很疑惑,问什么样的极端愤青能为了一句日语而杀人吗?我就在想,愤青里边或许找不到这么极端的,但是那些亲手杀过日本兵的人就不一定了。怎么样,这个猜想对找出那东西有用吗?”

“可能吧!如果能确定他属于投水自杀……那我至少知道该去找谁求助了。”游野双手抱胸,语气颇为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