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疑云再起

宋远襄和周自恒喝了许多酒,此刻往热乎乎的屋子里一躺,都歪在榻上睡了过去。

周无涯也坐进躺椅里闭着眼睛休息,苏牧青喝了许多酒,他坐到书桌前,刚打开卷宗,就觉得胃里烧的厉害,一阵一阵往上涌。

他忍不住干呕一声,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捂着心口,弯着腰冲了出去。

外面传来丫鬟慌慌张张打水的声音,还有苏牧青的咳嗽声,书房里却静悄悄的。

苏牧青在外面吹了一阵凉风,头脑清醒了许多,他无力地歪坐在书房院子里的石凳上,支着胳膊眯起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牧青猛地一下往前栽了个空,才突然惊醒了过来。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捏了捏眉心,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才抬脚往书房里走。

三个人还在睡着,一阵粗粗浅浅、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他不忍心把人叫醒,就又回到书桌旁坐下。

看到自己摆放的卷宗没有被动过的痕迹,那毛笔的笔尖,依旧对着书中军字的最下面,那是他特意留的标记,目的就是看有没有人翻看。

他狐疑地看向熟睡的周无涯,难道真的是自己多疑了?

下午申时,周无涯率先醒来,他喊醒了苏牧青三人,几个人坐着喝了一会儿茶,快酉时才离开。

苏牧青送走了他们,转身快速回屋,把文初叫来,交待了一些事,又出府去找云崇宇,直到亥时才回来。

夜已深了,除了几个值夜的人,其余众人都已经睡下,此刻,寂静的贞吉院除了大门前亮着一盏灯笼,其他地方一片幽暗。

苏牧青是习武之人,视力极好,即使在昏暗的夜色里,他依旧能够清晰地辨别周围的环境。

所以他摸黑打开院门,迈着长腿径直往前走,刚到廊檐下就看见一抹黑影,在冷风里一动不动地站着,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小小的身影站得笔直,在湿冷的夜里纹丝不动。

尽管四周一片昏暗,但凭借长久的相处,不需要太多亮光,他一眼就能敏锐地分辨出,那高挑瘦削的身影是谁。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原本平静如水的眼睛闪过一丝惊讶与疑惑。

然而,不消片刻,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轻轻一转,俊朗的脸上不由自主又带了几分温柔。

他快走几步,到了那黑影跟前停下,带着一丝责备和心疼的语气,低声地问道:“这么晚了,站在风口里做什么?”

“我在等你。” 宋时悦微微抬头,美丽明亮的眼眸直视着苏牧青的眼睛,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感情。

她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关于那首诗,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今天一定要问个明白。

听到宋时悦的话语,苏牧青微微一愣,脸上随即多了一丝期待。

“你找我有事?进屋来说,正好我也有话要交代你。”

苏牧青刚好也有话要跟宋时悦说,所以他推开房门,带着宋时悦进屋,拿起火钳重新拢了拢炭火,好让火苗烧的更旺一些,为她驱散一身的寒气。

火苗烧的更旺了,将屋子里的黑暗驱走,整个房间温暖又透亮。

宋时悦带着问罪般的气势,耿耿地跟上俩,一股暖意铺满而来,她紧绷的身子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坐下说。”

苏牧青搬过两个矮凳,在其中一个凳子上放了软垫,推到宋时悦面前,然后拍拍凳子,殷勤邀请她落座。

这是他少有的一次,这么体贴。

明亮的炭火烧的正旺,跳跃的火苗将他的面庞轮廓映的更加立体分明。

浓眉下的一双黑眸,迎着火光显得更加璀璨星亮,眸子里的目光,更是纯粹清明,像清澈见底的湖水,让人能一眼望到底,不带一丝狡诈和阴险。

宋时悦心头一动,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他了,或许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她远远地立在一边,站得笔直,好像多动一步,就会让自己忘了此行的目的。

看到宋时悦一动不动拘谨地站在原地,他只能主动迈步走过来。

烛火跳动了一下,映的那张清秀恬淡的小脸,多了几分妩媚动人的姿态,与初见她时大不一样了。

当时那个瘦小充满稚气懵懂的女孩儿,现在已经出落得像三月的桃花,明艳动人。

离别在即,苏牧青深吸一口气,心里有许多话,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我本想,带你一起出征,只是,考虑到战事吉凶难料,你又是女子之身,随军跋涉,多有不便,只能把你留在家里。

待我走后,你跟着母亲好好待在府里,宝莲宝月都已不在府内,没人敢欺负你。

只是苏牧沄和林朗那边,还要劳驾你多多照看,好歹要等林朗完全恢复再放手,算我拜托你。

远襄和自恒那里,我已有交代,如果遇到难事,尽可向他们求助,还有......贾公子,也是可信之人。”

话一说出,更觉得心情沉重,反正也是没有头绪,不如想到什么说什么,如今他最惦记的,就是这三个女人了。

宋时悦眼神一动,目视前方,幽幽开口反问他:“这些事,大少爷不该跟夫人交代吗?”

“母亲那里我自有安排,我只是怕你在这里待不惯。”

苏牧青心里空落落的,他自己应该也会不习惯的吧。

初遇时,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悲愤里无法自拔。

宋时悦就像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像黑暗里突然亮起的一抹微小的光,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照亮。

那时他还看不见这束光的全貌,只能听见她的声音。

于是,他一遍遍让她读书。

他从那冷静自持的声音里,琢磨她的心境,揣测她的喜怒,让自己在黑暗里待的不那么无聊。

慢慢地,他开始熟悉她的气息,即便眼睛看不见,只要她一靠近,他的心就开始有了一丝生机。

时间过得真快,苏牧青背过身,仰头望着屋顶,痛苦又平静地说出了自己本不愿说出的话。

“如果我不能回来,你就忘了我,忘了我们之间的一切,就当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说完这句话后,苏牧青只觉得喉头一紧,再也说不下去别的,他像是被耗尽了全身的力气,黯然地垂下了头。

宋时悦心头一沉,像是被人用冰锥狠扎了一下。

能忘记吗?他们之间又有过什么?

此刻回想起来,好像真的是一场梦,久远,虚无,缥缈,却又无法否认那一切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