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包夹之势，丞相亲征！
三日后。
许都。
曹操紧蹙双眉，捏着来自曹仁的一纸手书。
其上赫然是关于荆南之战中，刘备与刘表的所有讯息，以及跟庞统断了联络的一些担忧。
他将此信传给众谋士们，叹息一声：“士元，或许已然暴露，所以被刘景升囚禁了。”
郭嘉速读后，淡淡一笑：“大约是被软禁，而且主公放心，刘表懦弱，他若知晓了士元是我方派出去执行苦肉计的暗子，决计不敢随意加害。”
“毕竟，他已与刘玄德撕破脸，被骂成国贼，双方没有任何转圜余地。倘若此时，再与主公您交恶，那真是取死之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唯一死而已！”
郭嘉自信地推测：“依我看，刘表多半是有所图谋，他怕在行动期间，被庞士元与曹子孝里应外合，招揽荆州群臣，从而走漏消息，便先将他软禁。”
“哦，奉孝你可想到了刘景升之计？”众人都是期待地看来。
郭嘉哑然失笑：“刘表现在就一老糊涂，时而清醒，时而昏昧，疯疯癫癫的，谁能看穿这种疯子的想法？你们也太高估我了。”
“但刨根问底，追本溯源，一切都着落在这份战报上！”
他一脸肃然地指着荆南之战的详细战报：“刘表就是因此受到了大刺激，才有了大动作。我们从这里面能够窥见刘备的虚实，也能找到刘表发疯的理由！”
于是，郭嘉领衔，程昱、荀攸、荀彧等谋士，便走到荆州沙盘前，开始复盘战报内容。
曹操与夏侯惇、夏侯楙、夏侯霸等，也参与其中。
“刘备此人，向来性喜亲自坐镇指挥，这一回居然放手让张飞、孙策攻城，自己坐镇水师中，看来是对他的部队有充分自信。”荀攸微微皱眉，“而此战，所彰显出的最可怕的东西，是刘备的影响力！”
“是啊。”荀彧悠悠喟叹，“刘备南征北战，已得兵圣之誉，而且仁德之名满天下，荆州百姓据说箪食壶浆，翘首期盼着能够加入他的麾下，脱离刘表的统治。这些都导致了一件事：当刘备军队兵出荆南四郡，武陵郡、桂阳郡和零陵郡当即主动来降，毫不犹豫。”
曹操感慨：“当年十八路诸侯讨董时，落魄的涿郡皇族，已是齐王，马弓手关羽，已是前将军，步弓手张飞，官至左将军。而瞧他们不起的袁家兄弟，都已在他们手中化成黄土。诚然可谓传奇！”
郭嘉拱手：“正因如此，主公，我们须得拿出十二分的本事，在荆州打败他一次，破了他的不败金身，毁掉他的兵圣神话！若是再让他一路赢下去，将来当刘备攻略我们的衮州豫州，怕是那些墙头草般的世家，也将望风归降。”
“说得好，所以，就让我们一起看看刘备在荆襄攻略战中，所揭开的一系列底牌！”程昱拧紧双眉，“其一，为全新的战争形势——以宣纸传单为主的攻心战！”
“以前，从未有人想到，小小的纸片，竟然有如此之大的功能！”程昱叹息一声，“不得不说，刘备真是兵法中的天才，深谙孙子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境界。”
“不就一些破纸，上面写了些谣言，又能如何？我们也经常派探子去散播谣言啊，两者有何区别？”夏侯霸面容稚嫩，比较年轻，因此完全不懂谋士们的忌惮，觉得他们小题大做。
“夏侯小将军，还是年轻哈。”程昱摇摇脑袋，正色道，“在刘备的这一手传单攻势下，以往的散步谣言，几乎可以说是被淘汰了。甚至可以说，我们再想到刘备麾下散播谣言，根本就不可能奏效！”
“从今往后，谣言战和攻心战，几乎成了刘备的独有战术，你说厉害不厉害？”
夏侯霸不服气地道：“那怎么可能？哪怕刘备可以用这些宣纸传单散播谣言，的确是很快，可我们的探子遍布五湖四海，他们在茶馆和酒楼中散播谣言，很难吗？”
郭嘉笑笑：“果然很年轻。”
“郭叔……”夏侯霸略带委屈地看向他。曹氏族人和夏侯氏族人，都对郭嘉颇有好感，把他当一家人，毕竟那是曹操起家时就跟他们一起打拼的顶级谋士。
郭嘉耸肩：“小夏侯，稍安勿躁。让我来给你解释一下那传单的厉害！”
“它非但能造谣，还可以辟谣！比如我们派人去徐州污蔑刘备，泼脏水，说他有不臣之心，意图弑君。能奏效否？”他问。
夏侯霸立刻道：“当然能！百姓愚昧，就喜欢以讹传讹，数日之间，这一条谣言就会传遍大街小巷。刘备纵然不爽，却也根本挡不住悠悠之口。毕竟，圣人书上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郭嘉大笑：“夏侯霸学业不错，比你的叔叔们渊博多了。
夏侯惇老脸一红：“奉孝，当着侄子们的面，给点面子。”
众人大笑，曹操笑得最为夸张。
待笑声停歇，郭嘉接着道：“很遗憾，以往能奏效的事情，恐怕接下来就难了。因为只要刘备将大街小巷，都贴满宣纸，在上面写：所有谣言，都是曹操的阴谋，想搞徐州的军心。请所有百姓注意身旁造谣传谣的人，一经发现，可以举报或者干脆扭送到徐州官府。”
“我们派出去的探子，怕是立刻就会死伤惨重！”郭嘉深深感慨，“因为全徐州就将只剩下一个声音，那就是这些铺天盖地的宣纸传单的声音！它的冲击太猛烈，覆盖范围太广，轻易就会遮掩掉其他声音。”
程昱补充道：“另外，刘备本人的名声太显赫，当他的话通过这些宣纸传单，到达千家万户，立刻就能将徐州民众煽动起来，全民搜山检海，宁杀错勿放过，很快就能抓出我们的探子。”
“嘶！竟能如此厉害！”夏侯家众人都是勃然色变，一脸的忌惮。
曹操也是忧心忡忡道：“郭奉孝所言，正是我心中忧虑！依我所见，这种宣纸的造价十分低廉，恐怕轻易就能大规模使用。我们先前派去徐州的探子，不知道有没有打听到了龙骨船和神臂弩的消息。立刻派人去通知他们，同样关注造纸术和印刷术两门技艺。”
众谋士一阵唏嘘。
“我们许都汇聚天下贤士，居然每每都得抄刘备的技术，唉。”
“请丞相下招贤令，向全国求取各种异术和技艺，依我看，这或能成为未来大战的关键啊！”
“若是刘备，大量向我们的衮州豫州倾销这一类新纸，立刻就会对我们本地的竹简产业造成毁灭性打击啊。以后竹简类书籍，很快就会被士人们抛弃！但假如在竹简消失后，刘备又不肯卖新纸了呢？”
曹操听到谋士们的谏言，也是心中凛然，当即令夏侯惇帮忙磨墨，自己开始亲笔书写招贤令。
“我若是刘备，还有一条毒计可用！”
郭嘉忽地又道。
“但说无妨！”曹操已是虱子多了不怕咬的心态。
郭嘉叹息：“世人苦竹简久矣！竹简又笨重，又容易发潮发霉，而且写在上面的墨也容易化开。这刘备造出来的新纸，轻薄便利，质量绝佳，正适合将很多典籍誊抄保存。”
“我若是刘备，就会制造一批全新的纸质典籍，然后在里面暗戳戳地偷偷写一些谶语。”
郭嘉眯缝双眸，“比如说：‘新帝出涿郡’，‘刘皇叔再创新汉’、‘得天下者必出自刘家’等等。”
“以天下人对谶语的深信不疑，刘备的威望立刻就会攀至巅峰！其余诸侯，怕是要被天下百姓视为乱臣贼子。”
曹操脸色大变，但很快宽慰地道：“幸亏奉孝早早识破了此计。一旦徐州方向有人贩售纸质书，我们应当立刻查收，进行修改。”
“主公英明！”
对于纸和传单的忧虑，他们暂且搁置。
荀彧缓缓站起，肃然道：“我最关注的，是刘备攻破长沙城墙的法子！”
“早些年，我曾游历天下，关于长沙古城墙的厚实，我十分清楚，且做过记录。”荀彧拧紧双眉，“刘备一方，以神臂弩破坏其内部，再以双链球再外部冲击，竟是高效地将那段古城墙直接砸塌，实在令人心惊！”
“如果刘备真的能够轻易地粉碎大段城墙，那无疑意味着，我们将无城墙可据守！”荀彧拱手，肃穆道，“我请丞相，立刻派人将我们麾下的大城加固一番！多用厚重坚固的石块加米浆粘结，务必防止刘备如法炮制。”
“臣附议！”郭嘉起身。
“臣也附议！”程昱、荀攸和夏侯惇都立刻强烈支持。
他们都是跟随曹操转战数州的人，都对攻城和守城极有心得，而刘备的所作所为，无疑是颠覆性的，令他们觉得丧失了对垒的赢面。
“这刘备……唉，非但擅长兵法，精通战术，现在竟然还在军械上花样频出，简直是古今未有之大变局。”曹操难免有些感慨，唏嘘不已。
“主公千万勿要丧失信心！一时的领先罢了，根本不值一哂。”郭嘉拱手，“只要打破刘备的光环，赐他一败，他的沛不可挡之势就会终结。到时候，那些依附他的小人，也难免生出反叛之心，向我们靠拢。”
“说的好，我准备真的答应刘表的提议，兵出夏口，将刘备的大军拦腰截断！”曹操横下心来，也决意放手一搏。
“这……”众谋士面面相觑。
“我们北方将士，不善水战。”荀攸立刻劝诫，“丞相，千万不可随随便便踏足荆襄啊！起码，我们该遴选一批水性上佳的人，组成水师，然后在内湖操练一番。否则的话，我们必将处处受制！”
“是啊，荆襄九郡的水网四通八达，拥有龙骨战船，又收编了孙家水师和黄祖水师的刘备，目前已是坐拥天下第一水师！更别说，他们还拥有神秘的龙骨战船，据说能装载五千人。”荀彧紧蹙双眉，“那意味着，刘备完全可以神出鬼没，从任意方向偷袭我们！他可以用出花样繁多的战术，譬如夜袭，譬如半渡而击，譬如断我粮道，而我们甚至做不到追击，因为他们只需撤回龙骨战船上，就能消失在茫茫江面上！”
郭嘉也叹了口气：“水师，便是长江以南的各大势力，明明很孱弱，却没有覆灭的根本原因。我们的北方旱鸭子，哪怕兵锋再盛，也终归不能跨越大江大河啊。”
“无妨！”
曹操决心豪赌一回：“刘景升也曾名称八骏威震九州。在看到荆南之战中，刘备所曝光的诸多杀手锏后，我就不信他无动于衷！我们有天下最精锐的步卒和重骑，荆州水师同样驰名天下。我们二者联合，才能够与刘备决一雌雄！”
他大手一挥，指着地图上的夏口：“我欲亲自率领三万精锐步兵，直取夏口，夺取江夏郡，把刘备的老巢一窝端了。”
“去联络刘表吧，让他们荆州水师出动，正面佯攻，吸引刘备的注意力，给我们创造机会！”
曹操吩咐。
谋士们却面面相觑，都露出难色。
“刘表……真的会信吗？”郭嘉苦笑，“他一直在提防着曹仁将军，也生怕我们鸠占鹊巢，显然对我们敌意颇深！”
话音刚落。
又有一封来自荆襄的八百里加急，被曹仁送来。
看到内容后，所有曹操阵营的文臣武将都是呆若木鸡，同时欣喜若狂。
因为那赫然是一行曹操梦寐以求的文字：“吾爱侄刘磐阵亡在刘备大将孙策手中，心中痛甚！刘备夺我荆襄基业，杀我骨肉至亲，此仇不共戴天！奈何刘备兵强马壮，我又惨失荆南四郡，无力反抗。今特邀曹公率军南下，与吾会猎荆襄，诛杀此獠！若能斩杀刘备，我愿以荆襄九郡相赠，从此举族附庸，绝无二心！”
嘶！
阅毕，所有人都在倒抽凉意。
“主公，请立刻调集人马，倾巢而出，我们一统天下的契机来了！”夏侯惇霍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