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临渊春少不知秋

314. 宁雨寒现

深渊通道比江潜想象中更长,他用时空灵佩不断做短距离空间转移,每次停留的时间也很短暂,只是把周遭的威胁清除后就再次前进,这样重复了一天,却仍没看到通道尽头。

亡灵和魔物的强度并没有随着深入通道而增加,像是随机出现,一路以来江潜是有遇过几次等同神元期强度的亡灵和魔物,但即便做不到一击必杀,仍都在一发斗气攻击就能逼退的范畴,并没有对两人产生实质威胁。

江潜连武器都没拿出来,只是用右手随意挥拳,幽姬当初提早让他完成斗气内化的效用展现,他现在举手投足间都是斗气攻击,没带招式的挥拳,威力都不下于他在元婴期时凝聚招式的全力一击。

而江潜的左手,始终抱着南宫敏,有几次江潜认为南宫敏应该已能适应,想稍微放开她,然而当江潜一松开左手,就感觉怀中的南宫敏流露紧张情绪,把自己抱的更紧,久而久之江潜就完全不敢松手。

南宫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确实已经适应,却不是适应深渊通道,而是适应在江潜怀中。

她觉得被江潜搂着前进才是最自然的动作,她沉溺于这种被保护的感觉。

期间南宫敏杂思不断,她很清楚江潜和穆芊芊的关系,也亲眼看到穆芊芊在江潜失踪的那两年,每天都充满焦虑不安的情绪,她也知道江潜甫一现身,就从卡森手中救下穆芊芊,穆芊芊虽没刻意提这件事,但身为闺密的南宫敏很清楚,只要提到江潜,穆芊芊就会不自觉露出甜甜的笑容。

自己好像做了很罪恶的事,却又不想这件事停止,南宫敏甚至期盼深渊通道永远走不到尽头,在这条通道中,江潜是属于自己的。

从南宫敏懂事以来,身边就只有爹一个人,南宫敏甚至没见过自己娘亲,直到十二岁那年,才又有一个中年男子似收到南宫鸣的召唤而来,南宫敏只知道爹称呼那人为罗炎兄,自己一开始称他为罗伯伯,后来被那人纠正,说罗炎是姓氏,要称他为罗炎伯伯。

罗炎比南宫鸣更愿意和她讲话,跟她讲了许多外界的趣事,还告诉她外面的人称自己为须弥王,多数人都很惧怕自己,幼小的南宫敏不懂,为什么要害怕这么温和的罗炎伯伯?

又过了几年,南宫敏不但在两大高手的指导下,展露其武学上的天赋,也接受了高端的教育,南宫鸣和罗炎教了南宫敏各种知识,罗炎见南宫敏对外界的事物已有概念,便又告诉她仙域各势力和高手的分布。

南宫敏这才知道原来爹和罗炎伯伯都是仙域的超级强者,两人是背负了深重的使命才会困守在此,之后还必须靠她去解开僵局。

不过随着南宫敏年岁渐增,每当罗炎主动和南宫鸣挑起一个话题时,她都只能装成听不懂,远远避开。

那便是谈论她的婚事。

罗炎一直想让南宫敏嫁入须弥王府,两家结为姻亲,但南宫鸣对罗炎的儿子看不上眼,奇怪的是罗炎为此也不生气,也总说自己的儿子确实比不上她,不过罗炎又说须弥王府还有其他的青年天才,还是想把南宫敏娶进须弥王府。

直到有一次,南宫鸣不想再和罗炎纠缠,跟罗炎说南宫敏从出生前就有婚约。

南宫敏听到这个消息心下大惊,原本她以为爹是不想让她嫁入魔族,现在才知道原来南宫鸣已经跟别人指腹为婚,她一点都不想嫁给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罗炎听到南宫鸣摊牌却只是叹了口气,劝南宫鸣看开一点,说和南宫敏指腹为婚之人可能已不在人世。

这件事却让南宫鸣非常生气,罗炎是南宫鸣最好的朋友,但为了此事,平时已经话少的南宫鸣,连续一个月不愿开口说话。

南宫敏这才知道,爹一直深信和自己指腹为婚的对象总会出现。

到南宫敏二十一岁那年,他们三人所处之处突然发生异变,南宫鸣和罗炎都十分严肃面对这场异变,两人不断轮替抵御,轮到休息时也不敢放松,只是专心打坐恢复灵力,不再像之前轮流指导南宫敏。

但严肃归严肃,南宫鸣和罗炎又都像松了口气般,似乎异变的出现反而更符合他们的期待。

这场异变足足过了半年才停息,异变停息后,南宫鸣把南宫敏叫了过来,爱怜的轻抚她,并告诉她该是让她离开的时候了。

南宫鸣亲自把南宫敏送了出去,并交代她到了外界后该做的事,凭着赤血剑,让天剑城之人认下南宫敏的身份不成问题。

只是在临行前,罗炎说的那段话至今仍环绕在南宫敏的脑海中。

「小妮子,你那指腹为婚的对象真的要来了,虽然不能让你嫁入须弥王府有点可惜,但那人确实更适合你。」

这段话,在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是南宫敏的噩梦,南宫敏不懂为什么爹要让她嫁给一个完全不认识之人,并且连一向袒护自己的罗炎伯伯也赞成。

南宫敏一度怀疑那人是不是就是爹要她等的和潜字有关之人。

认识江潜后,南宫敏倒是对江潜并无恶感,一是南宫鸣说的时间还没到,江潜未必就是那人,二是江潜的行事作风光明磊落,无论是应敌时的临场反应和保护同伴的责任感,都让她很欣赏,三是自己这些年都把心力用在天剑城,对于婚约一事已越来越无感。

然而,现在在南宫敏的心中,很希望江潜就是南宫鸣和罗炎说的那人,也是自己指腹为婚的对象。

只是若此事为真,她又该如何向穆芊芊交代?

这一整天,南宫敏都在这种绮丽而杂乱的思绪中渡过,对于深渊通道中的一切反而越来越无感,直到江潜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心!前面有异状!」

南宫敏这才回过神来,看到前方有不寻常的光点,光点四周充满更强的戾气。

她在离开此地时,也有遇过这种情况,当时南宫鸣有告诉她这是什么。

「光点是刚被吸入深渊的亡魂,还没转为亡灵和魔物,这会引起高阶亡灵前来吞食,爹说遇到这种情况要快速避开,别被高阶亡灵盯上。」

江潜点了点头,决定冒点险发动一次较长距离的空间转移。

然而正当江潜想发动,那个光点附近又有异变出现,一个颜色略微黯淡、却大了无数倍的光团出现,光团似乎有意识的去替那个光点清除周遭的威胁,只是一瞬间,光点附近的戾气全都消失。

江潜感应到光团的能量非常可怕,是他进入深渊通道以来从未见过的强度,若以修为来换算,这已经是等同化身期的力量,当下他不敢再伫足,就要发动时空灵佩带南宫敏离开。

不过更让江潜和南宫敏恐惧的情况发生,光团似乎也发现了两人,江潜发动时空灵佩却无法做空间转移,空间已被光团封锁。

只是一瞬间,光团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江潜丝毫不敢大意,以一股斗气环绕两人,南宫敏也知道此刻不是自己再撒娇的时候,拔出赤血剑和江潜并肩而立。

没想到光团中却发出一个女子的声音:「人类?竟有人类能进入深渊,你们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们,只要你们替我去完成一事。」

江潜感到自己的斗气在光团面前显得无比弱小,既然对方肯谈判,他也暂时放弃以武力取胜的想法。

见到江潜散去斗气,光团也给了温和的回应,将原本围绕两人的气息解开,并隐隐出现一个女子的身影,映照在光面上。

「我生前也是人类,来到深渊已有七百多年,侥幸没被亡灵同化,还靠着吞食亡灵维持意识至今,连修为都比生前高了许多。」

「我尽量把一些没被转换的亡魂也纳入其中,集合大家的力量来对抗亡灵,但深渊中有许多可怕的存在,我也只能四处游走躲避。」

「一旦成为深渊中的亡灵,将完全丧失生前的意识,且也无法进入轮回,只能漫无休止的在深渊中飘荡,二位既然能进入深渊,必然也有离开之法,我希望二位能带这些没被同化的亡魂离开,让他们重归玄冥之门,进入轮回。」

光团中的女子说到此处,从光团中散落出数千个光点,每个光点都是一个未被同化的亡魂。

江潜发现这些光点散落的同时,光团中的女子力量也下降不少,虽然仍强于自己,但大概只有虚灵初期的修为。

「只要二位身上有东西能附着,或是有空间灵宝,就能带这些亡魂离开,放心,这些亡魂完全不具攻击性,他们的意识也都已经很模糊,唯一的寄托是能够进入轮回。」

南宫敏觉得带亡魂离开是做好事,就要一口答应,江潜却及时阻止她。

「要带亡魂离开不是不行,但在下仍有二事不明,还望姑娘相告。」

光团中的女子听江潜称自己为姑娘,微微一愣后露出笑容,想一想这个年轻人的疑心也属正常,便大方说道:「你问吧。」

江潜见对方仍无敌意,稍微放下一点戒心才说道:「一是让这些亡魂离开后,姑娘的实力也大幅下降,在这深渊中岂不更加危险?二是姑娘为何自己不离开?」

光团中的女子叹了一口气,才幽幽说道:「能让多些人进入轮回,也胜过在此永无休止的飘荡,我吞食了大量亡灵,本质上已是亡灵的一员,无法进入轮回了,现在只是意识尚存而已。」

南宫敏对眼前女子感到无比同情,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难道没有任何让你再世为人的方法吗?」

江潜虽不像南宫敏以同情为出发点,但也对这问题的答案很好奇,难得的机会他也想更了解亡灵这平时没机会接触的物种。

光团中的女子却陷入沉思,久久后才开口说道:「我当日会无法进入玄冥之门,被拉入深渊之中,实为遇到一个极为特殊的情况,我的身体至今未亡,是魂魄被人从身体中逐出。」

「我也不知道现在自己的亡灵之身,能否回到原本的身体中,若能回归,或许还有重新为人的希望,但夺走我身体那人,经过数百年,早已不知去向,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也不会让我的身体出现在人前。」

江潜和南宫敏对视一眼,江潜从南宫敏眼中看到的是她似乎管定这闲事,南宫敏则是从江潜眼中得到肯定的答复。

两人都没察觉,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竟有了深厚的默契,只用一个眼神就能看出对方所想。

既然江潜同意让南宫敏管这闲事,便还是由他开口:「姑娘,我们可以助你试试看找回身体,只是结果如何也不敢保证。」

光团中的女子并未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淡淡说道:「二位有心了,不过到了外界我还能不能存活都不知道,若二位肯相助,我也愿意一试,只是眼前最重要之事还是先让这些亡魂进入轮回,至于我个人之事是成是败,反而没这么重要。」

这段话再次打动南宫敏,她越来越觉得这位女子的想法很伟大,也越发坚定她要替这位女子夺回身体的想法。

「他是江潜,我叫南宫敏,请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光团中的女子微一错愕:「南宫敏?你是剑神之后?」

在南宫敏拔出赤血剑时,光团中的女子已感应到此剑的威能,很轻易从南宫敏的名字推断出她的身世。

在南宫敏点头承认之后,光团中的女子又说道:「我本来自凡界,阴错阳差之下才在两千年前来到仙域,我的名字叫宁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