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忙碌的上海（五）
第二天早上，王胜文给上海汽车厂打了个电话，扭头告诉蔡秀珍：
“秀珍姐，我今天要去嘉定安亭一趟，你有什么事情吗？”
“你去吧，我今天还要跟赵市长汇报工作。”
“行吧，我让丛芳菲把我送过去。”
丛芳菲抱怨一句：
“哼，你也不去我们厅里一趟，就知道找你那帮哥们浪，我给你说，你必须给我弄一辆新车来开，和蔡姐姐一样的那种，我要蓝色的。”
“还不知道有没有蓝色的呢，你可以自己去挑挑看。”
丛芳菲一阵惊喜：
“真的可以？”
“当然可以，当时赵厂长可是许了我十辆汽车，你选一下当然没问题，这种政府部门用车可是没有太多颜色，可供选择的余地不大。”
蔡秀珍问了一句：
“弟弟，你怎么知道是政府用车？”
“我和赵厂长定位的，定位就是公社书记到县长的用车，排量才是2.0的，你没看你这辆就是2.0的？”
“哦，你怎么能设计排量这么小的车？不该设计大排量的吗？”
“大排量的有啊，今天我才把图纸送过去，不过汽油发动机，排量太大，除了车身重，加速更快之外，没什么别的优点，像你们女的，还是选择小排量的汽车更合适。”
“哦，这还男女有别？”
“不是男女有别的问题，咱们家的人，受我的影响，都选择了不配司机自己开车，就是图个方便而已，不用汽车来显威风。
其他人，都搭配司机来显示自己的官威，自然是不一样了。”
蔡秀珍上车关好车门才回答：
“嘻嘻，难怪我们市里其他领导都有专职司机呢，我原来也有司机，后来就让他干别的去了，就是这个原因。
我今天还要开会，走了。”
梁拉娣走过来说道：
“弟弟，也给我一辆新车吧，我要黑的。”
王胜文坐进丛芳菲的车里，有一搭无一搭的回了一句：
“行，中午我让他们给你送到厂里。丛芳菲，咱们走。”
丛芳菲抱怨到：
“今天我又不能按时上班了。”
“有昨天那些图纸，你有很充分的理由晚上班一会儿，趁送我的功夫好好想想，该怎么跟你们乔厅长说。”
“嘻嘻，还真是。”
来到上海汽车厂，赵元喜厂长自然是等在那里，见王胜文到了，竟然是跑过来拥抱：
“唉呀，王老弟，可把你给盼来了，欢迎来指导工作！”
看他屋里没有人，王胜文直接从包里掏出几份合同扔过去：
“少废话，赶紧把合同签了，以后我在上海建个办事处，让嫂子去办事处那儿拿钱。”
赵元喜拿过合同，看也不看就签好了：
“弟弟，我感觉一人一半你有点吃亏，要不你多拿点？毕竟都是你的辛苦钱。”
王胜文又从包里拿出一份图纸：
“我拿百分之五可以了，你四个孩子也需要钱，你在一线工作，拿钱也是应该的。
这是一份2.5t涡轮增压发动机的图纸，我希望你们尽快做出来，给级别高一些的领导们使用。
你们那种2.0的发动机，排量有点小，适合于女人开。
还有一款2.8t发动机，我正在画，画完再拿给你。”
赵元喜有些关心地问：
“老弟，最近听说你和一汽的老郭闹翻了？”
“我艹，消息传得这么快？”
“全国才几个汽车厂啊，我们内部传的。
说说怎么回事儿？”
“嗨，别提了，还不是因为专利费的事儿？本来我给他们设计了三款发动机，但是人家一汽仗着大领导说了话，一分钱也不想给。
我哪里受过这种气？所以我就躲出来了，他们爱咋地咋地，先晾他们一阵再说。”
赵元喜试探着问：
“王老弟，要不发动机拿过来给我们做？我们做好了，直接加价卖给他们就可以。”
“老赵哥你是不是傻，你们生产的是汽油发动机，我给他们设计的可是柴油发动机，形式是完全不一样的。”
“怎么个区别？”
“唉，你一个汽车厂的厂长，竟然不懂这个，我真是服了你了。”
“嘿嘿，我对它们的区别还真不太懂，你跟我说说看。”
“汽油的闪点低，所以汽缸细而且短，用镗床加工就可以。而柴油发动机的闪点高，汽缸粗而且长，需要用铣床加工，这是他们机械加工上的区别。
还有一个就是，汽油车的蓄电池36伏就足够了，而柴油发动机必须用48伏的蓄电池，否则不容易打火启动。”
赵元喜站起身了，凑过来说：
“老弟，要不要我给你和郭厂长说和说和？你们不能总这样僵下去吧？你这样躲一阵子也不是个办法，也不能躲一辈子。
再说了，你这样干，有可能得罪一机部的黄部长，黄部长在全国范围，可是声望很高。”
王胜文点点头：
“嗯，我对郭厂长倒没什么成见，就是对他们那个吕总工特别讨厌。”
“吕总工？吕铭？他那个人确实不行，我们前年验收那个东风牌客车知道吧？就是他作为专家从中作梗，让我们差点没有验收通过，到了验收东风牌货运卡车的时候，我们就没请他了，验收工作就进行得很顺利。
听说他是日伪时期的人，从来没为一汽做出过什么贡献，也不知道怎么爬上总工这个位置的，或许是在部里投靠了什么人吧。”
“我艹，原来这么复杂，幸亏没干这事儿，否则落到他手里，还不知道怎么折腾，回去我就给黄部长说明，不把吕铭排除出去，一切免谈。”
“人家不排除的话，你怎么办？不能因为他一个，得罪一大群人吧？”
“没事儿，反正我们宋市长想自己搞汽车呢，那我们就自己搞。
我这次过来，宋市长让我写考察报告呢，你说说我该怎么写？”
“老弟，实话实说，搞汽车这玩意儿还真挺能挣钱，我们这种上海牌汽车，我详细算了算，才五万多块钱的成本，你猜猜一机部给我们的定价是多少？”
王胜文想了想才回答：
“定了个二十万？没那么高吧？”
“怎么没那么高？一机部定的价位是二十二万七，你说神奇吧？”
王胜文感到很惊奇：
“我艹，他们怎么定这么高？其实你们的成本还可以减下来的。”
“嗨，高不高还不是人家说了算，反正买车的，又不是老百姓，随便定了价格，其实就是为了不让出口。
进口的车更贵，咱们不是也没说什么？
我们多交税，坐上的官员感觉有面子，皆大欢喜不是？
其实那个老吕也是个笨蛋，给咱们的这点钱算什么？归根结底还是洒洒水，大头都在国家的税上呢。”
“嗯，说的没错，不过就是这件事情让他挡住，一汽想发展起来不容易。
我们市里宋市长已经给我下了死命令，让我们把红星汽车厂建起来。
我这段时间正考虑这件事情怎么处理呢，有些心烦。”
“我艹，你们也要搞汽车？那还有我们什么事儿？”赵元喜骂了一句。
“你少放屁，我们搞的是柴油车，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其实我也不想搞，在我们那儿搞，眼皮子底下，咱这帮弟兄们拿钱反而是更不容易。”
赵厂长想了一下才说话：
“胜文，我感觉你们搞大功率汽车可以，还有载重汽车。从国家发展的形势来看，那个，才是重点。”
“济南的郑局长不是在搞吗，那种黄河载重汽车，也是我搞的。”
赵厂长看得倒是挺明白：
“你放心，咱们国家这么大的市场，一个黄河汽车怎么够？至少是三到四个品牌，相互竞争才能出成绩。”
“你说的好听，还竞争什么？到时候一机部一个命令，就给咱们拆分了地盘。
对于搞载重汽车，反正我是没信心，你可以试探一下老郭他们，看看一汽想不想搞载重汽车，他们不想搞的话，你就拿到你们东风汽车厂去搞，那样的话。一机部也说不出什么。”
“还是你给图纸？”
“当然，不过和黄河汽车不是一种形式的载重汽车。”
“行吧，我打电话探探老郭的口风，你在这儿听着我打。”
“没问题，我也听听他说些什么。”
赵元喜摸起电话就打，对面传来郭厂长很急切的声音：
“老赵，王胜文是不是跑你那里去了？快让他接电话。”
赵厂长刚想遮掩过去，王胜文便把电话抢了过去，开门见山地问：
“我就在这里，我是受我们宋市长的指示，跑过来考察上汽的生产的，郭厂长你找我什么事儿？有事儿等我回去再说吧。”
对面的郭厂长倒是说话很温柔：
“王局长，咱们上次那个合作不是没谈成吗，我知道都是吕铭的原因，我给一机部的黄部长汇报一下，黄部长说不让吕总工参与此事。”
王胜文毫不让步：
“不行不行，我们市里准备自己干了，和你们搞合作，有他这么个人从中作梗，肯定会难度很大。
我这不是来上海汽车厂考察了吗，发现做汽车这件事情，也并不是一件难事儿。
与其和你们合作搞，还不如我们自己来，你们那边，麻烦事儿太多了。”
这次，对面的郭厂长换上了近乎哀求的口气：
“王局长，你看我们是接了黄部长和我们郝省长的任务的，我是责任人，吕总工不是。”
“你们既然有总工程师，那就让他给你们设计吧，我的设计，我们就自己用了，本来就该如此，这事儿不能怪我们。”
“赵厂长，你给说说情啊！”
王胜文直接把电话交给你赵元喜：
“赵厂长，郭厂长找你谈话。”
赵元喜摸起电话说：
“郭厂长，估计我说情有点难，王局长说了，人家自己干，我感觉这事儿十有八九是黄了。
人家王局长从国外买的专利技术，凭什么白给你们用？我感觉也有些不合适，你们还是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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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专利费我们考虑给，这不是等上级批准吗。”
“专利费还要上级批准？我怎么不知道？要是那样的话，你们干脆连图纸费也给了吧，人家也不能白给你们画图纸，你说对吧？”
“你们厂怎么办的？”郭厂长问。
“王局长给我面子，图纸费加上专利费，总共才收了我们百分之十二，已经是打破了国外汽车行业的行规了，国外可都收百分之十五到百分之二十，要不就是花一大笔钱直接买断。”
“咱们国家不是社会主义吗，我们给他钱，他敢要吗？”
“老郭你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这钱是给人家自己要的吗？人家可是替公家收钱，这笔钱进了专利所有者和北京市工业局的兜里，人家王局长最多就是落下个加班费。
你们要是连这个都不给，不是我替他说话，那我可是真没办法了。”
“老赵，可是我做不了主啊，我得跟领导汇报。”
“那你去汇报吧，人家王局长继续在我们这儿考察。”
赵元喜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王胜文朝他伸了伸大拇指：
“赵哥，你还真行，说话有理有据的。”
赵元喜一副不屑的表情：
“老郭那人我知道，平时说话挺痛快，其实没什么魄力，他们那个厂，要不是因为他这么墨迹，就凭这么大的规模，走不到这一步。”
王胜文点点头：
“行，也不让你白忙活，给你一个福利，我把你们这种汽车的润滑油给你们换了，换上我们厂生产的。”
“我艹，润滑油你还留了一手？”
“说话真难听，什么叫留了一手，也是我刚研究出来的，添加了石墨的润滑油，听说过吗？”
赵元喜摇摇头：
“没有没有，怎么还有这种新技术？”
“石墨本身就有润滑作用，添加到润滑油里，可以增加汽缸和齿轮箱内壁的强度。我也是试验了很多次才制造出来的。”
“比咱们普通的润滑油好用？”
“肯定不是一个档次的产品，要不怎么说是给你们的福利呢。”
赵元喜又摸起电话，递给王胜文：
“那你就快打电话回厂里，尽快给我们发过来！”
王胜文只能给乔三丽打过去电话，让她发两万桶润滑油过来，然后又问了赵厂长一句：
“十堰那边要吗？可能只能发一万桶了。”
“当然要，仓库里有的，都给我们发过来。”
“你要不要点脸了，怎么跟抢劫一样？来个一扫而光对吧？”
“嘿嘿，和你还客气什么？以后还有什么好东西，尽管拿过来就是。”
“还有几种汽车的外形设计，要吗？”
“我艹，你还真有好东西，拿来，快点拿来。”
“这次我没带着，等明天他们过来办十台车的手续，再给你们捎过来吧，这次外形专利费我就不要了，你可以自己从厂里拿出来自己用。”
“行吧，反正不会白着你。”
这时候丛芳菲兴奋地跑了进来：
“我给自己和我爸爸和我舅舅选了三辆车，赵厂长，你让人给我们开过去。”
王胜文责备一句：
“我说怎么来了就没见到你呢，原来是跑去选车了。
你还真是随意，你这一辆就算了，不过你爸和你舅舅的车，需要交钱，那可是公对公的事儿。
我总共就要了十辆车的指标，你一下要去三台。”
丛芳菲马上还嘴：
“就你们厂那个办事处？剩下的足够了。”
赵厂长摆摆手：
“你别听王局长吓唬你，试验用车，不占指标的。”
“你让他们给我开过去，我给你们去拿钱，老公，要不给乔厅长也选一辆吧。”
王胜文朝门口指了指：
“你快走吧，别在这儿多管闲事儿，你们乔厅长开的是凯迪拉克，换不换还不知道呢。”
赵厂长给她安排了三个工人送汽车，然后又跟王胜文在车间里转了一圈。
“王老弟，你看我们厂下一步怎么发展？”
“不是说好了再给你们两套较大马力的汽油发动机吗？你按照现在这个规模，再建两条生产线就完了，提前给你们市里报计划，别到了跟前抓瞎。”
“不需要再扩大一下规模？”
“就按现在这种生产线设计就可以，没必要扩大规模，因为越是大马力的车，销售量反而小。”
赵元喜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嗯，说的没错，因为官越大，人数越少。
这个附近，我有盖的别墅，你要吗？”
“怎么？希望我经常来？”
“当然了，说实话你来了我心里才有底。”
王胜文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行吧，那就给我一栋，以后我还可以过来为你们培训工人，就以培训中心的名义给吧。”
“行，那就给你留一栋，明年夏天给你装饰好了。
王老弟，和老郭那件事我还是不放心，你要知道，老郭可是副部级干部。”
王胜文挥挥手：
“不用怕，就这样让它僵着，真要是不把他们吕总工这个人拔掉，才是真需要担心，说不定我就掉他们坑里去了。”
“什么意思？”
“我六五年去东北，在火车上遇到了一次暗杀，虽然咱们国家安全部门和公安机关一直在查，但是仍然没有查出结果，所有人都咬紧牙关不说，所以一直是个悬案。
如今想起来，可能与这个吕总工有关，因为当时，如果不是搞工业的人，很难知道我的存在。
而且这个人的职位还需要职位很高才可以。”
“我把这件事情跟郭厂长说说？”
“没有证据，恐怕说了也是白说。”
“那你设个圈套，就说要去一汽去考察，试试这次能不能抓到。”
“嗯，我试试，你给我偷偷调查一下这位吕总工吧，你是局外人，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你要知道，日本人做事情，还是挺严谨的。”
赵厂长满口答应下来：
“明白明白，我去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