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广州 （十）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王胜文是和姚琪兰娄晓娥一起出的门。

出了家门王胜文就对娄晓娥说：

“你快骑着车赶紧走吧，今天区里会派财务人员过去帮你们收钱，说不定他们已经去了，你别让人家等急了。”

“嘻嘻，我爸交钱我收钱，真有意思。”

“去了你当着领导们的面别喊爸就行，除了我爸我弟没人知道你们的关系。”

“那行，我就先走了。”

娄晓娥走了以后，姚琪兰挽着王胜文的胳膊，又是一副小女人的样子，今天她换了一身衣服，明显比昨天漂亮多了。

“唉，你说局里的人会不会怀疑我跟你住在一起？”姚琪兰问。

王胜文倒是不担心：

“苏局长知道我跟灵儿妹妹秘密结了婚，他肯定会认为我这次来是我带着她过来见父母的，再说，以他的洞察力，肯定知道了咱俩的情人关系，他会为我们遮掩的。

你一个女人在外边住，我不放心，就是最好的理由。

以后在局里，除了苏局长，其他人都不用在意，别人的想法根本对我们不起作用，钱局长是管行政的，也是部队下来的，我怀疑他跟我爸原来也认识。

张局长是原来就搞技术的，说不定从日伪时期就搞技术，但是没多大真本事，当初是国家急需人才才用了他，没想到他还不老实，在这儿跟苏局长争权夺利，肯定背后也有人支持。

但是咱俩都不用担心他，咱们都是干的实际工作，身后有工人们支持。就我们试验厂那些大院里的子弟，拿出任何一个人都能收拾了他。”

姚琪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怪不得你对你的徒弟们这么好，我表哥都说，有你这些徒弟们支持，谁也动不了你。”

“不但是我，你们几个所有人我都不允许动，这次我就会给这个张局长一个答案。”

“你打算怎么处理？”

王胜文当然是相信自己的女人，也不隐瞒她：

“既然他这么想控制技术这一块，就让他满意。

我会给苏局长建议，让他带着电风扇这个项目直接去轻工业局，至于任什么职务，就是组织上说了算了。

昨天在厂里，我已经把生产电风扇的技术要点都跟他讲清楚了，我想他对这个项目应该是充满信心的。”

“那你在轧钢厂的车间不是白费了？”姚琪兰有些担忧。

王胜文摸了摸她的头发：

“你昨天晚上又洗头了吧，以后少洗头，三四天洗一次就可以了，怀孕了要注意身体，别感冒了影响孩子发育。

轧钢厂的车间不会白费，只要电风扇项目一转出去，我马上就搞洗衣机，到时候他已经骑虎难下了，还得过来求我，那时候我再跟他谈条件，至少是狠狠宰他一刀，只要电机生产在咱手里，根本不用怕谁。”

女人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就是你让秦淮茹管电机生产线的原因？”

王胜文看她的眼神有些欣慰：

“嗨嗨，你真是聪明，我不替以后咱们孩子的智力担心了。

有这个因素，但不全是。

我那些大院儿里的女徒弟啊，我都没让她们去做具体工作，都安排她们做业务，这段时间她们都知道电机的重要性了，因为机械工业部里来要产品的人，对她们都是恭恭敬敬的，甚至还请她们吃饭送礼物。

你想想，她们就会想把电机生产控制在自己手里。

信不信我们生产了电风扇，根本不用我操心，她们自己就能给卖完了。”

这话反而让女人有些担心，喃喃地问：

“她们会不会对你有心思？我可是听秦淮茹说，你只要去她们办公室，她们就把你围起来。”

“怀了我的孩子就不要对我起疑心，我要是早有这个心思，早就下手了。娶了一个人得罪一大群人的事儿你愿意干吗？”

女人又高兴起来：

“对啊，你这么聪明肯定不会干那傻事儿。”

王胜文提醒她一句：

“赶紧松开我的胳膊吧，大白天在路上被别人看到不好，正是上班的时候，说不定有人就认识咱们。”

女人赶紧松开，还离开了一段距离：

“哼，就是这点不好，在外边还得装。那你以后晚上领我散步。”

“可以啊，我还真想晚上再带你们去老街那里逛逛。在这边这两天，我晚上不是还要写东西吗，再说儿子一黑天就要睡觉，把其中一个人丢在家里不好吧？”

女人倒是不纠结，还有些得意：

“嘻嘻，我只是说说而已，在港岛那边，我累了你还在大街上抱过我呢。没几个女人有过那样的待遇。”

王胜文朝她翻了个白眼：

“你还好意思说，在我怀里撒娇，弄得人家俩嫂子都不好意思看咱们。”

女人还了一个媚眼：

“她们那是嫉妒我，她们肯定不知道我在你怀里有多幸福，在床上更幸福，她们根本不能理解，嘻嘻。”

“快别说这些虎狼之词了，这是在街上！”

……

两人到了电扇厂的时候，还差近十分钟才到八点，不过厂里的职工都已经到齐了。

大门口的标语也挂起来了，弟弟在工厂外面的墙上，还真涂上了“东风压倒西风，打倒资本主义”的标语，看来这个弟弟很听自己的。

领导们还没到，但已经有记者来了，正跟区里派过来的服务人员在那儿说着什么。

王胜文心想：原来后世那些接待领导考察的风气是早就有了啊。

弟弟正在那儿忙着摆风扇，王胜文和姚琪兰走了过去：

“豁，胜义，你这是趁着领导来，连广告一起做了吗？给领导多少代言费啊？”

弟弟莫名其妙：

“哥，什么叫代言费？你这新名词可不少啊。”

“笨蛋，就是领导给你宣传产品，你得给领导钱。”

弟弟还是一脸的懵逼：

“领导也没说啊，要不送他们几台风扇？”

王胜文点点头：

“唉，这就对了，不能单送办公室里，家里也需要啊，这工作你要是做好了，你进步就快了。”

姚琪兰笑了：

“嘻嘻，你哥净给你出怪主意，我们那边也没见他给领导送过什么东西。”

王胜文对此很不屑：

“切，也不看咱们产什么东西，你给领导家送一捆焊条，让领导家当筷子用？你试试领导会不会把你打出来？”

弟弟的小女友都笑出声了：

“哈哈哈哈！哥，你说话太损了，怪不得昨天你爸打你。”

王胜文神色一怔：

“嗯？怎么连你也知道了？”

“胜义刚告诉我滴。”

王胜文一脚就朝弟弟踢了过去：

“让你在外边败坏我的名声，我踢死你！咱爸昨天就是比划了一下，没真打。”

三个人笑得都直不起腰来了……

一会儿的工夫，父亲陪苏局长来了，王胜文赶紧迎上去，从包里掏出几页纸分别递给他们：

“苏局长、爸，昨天你们要的协议，你们趁这个空先看看。”

苏局长看也不看，直接递给后边跟着的黄主任：

“你看看吧，没问题话，给他们俩人也看看。”

看来他真的是完全相信王胜文写文件的能力了。

父亲王润才也把文件递给自己的办公室主任：

“昨天王市长说了，让咱们区跟他们签，你整理一下，待会儿回局里再说。”

说完又朝王胜文招招手让他靠近，苏局长说：

“昨晚王市长指示，让你和越秀区五金电器公司签你昨天给我们的那个协议，今天开工仪式结束后，我们和王市长去局里再签今天这个协议，所以今天你需要露露脸了。”

“我是以什么名义签？”

“当然是以你们红星试验厂的名义，你们李厂长忙基建呢，没功夫管你们的事儿。”

王胜文又感觉到了他们阴谋的气息，但还是点点头：

“可以可以，我会把这事儿负责到底。”

父亲意味深长地说：

“胜文，两边你都得保障好奥。”

王胜文马上明白了父亲的意思，自己这协议一签，以后就必须带着他们一起玩了。

连忙点头称是：

“是是是，两边都保障，你们放心就是了。”

父亲又朝记者招招手：

“来来来，给我们三个一起照张相，我们留做纪念。”

弟弟连忙去搬椅子，王胜文则走到姚琪兰那儿，从提包里掏出自己的相机，递给记者：

“用我的相机吧，多照几张，我们回去自己洗，你们的胶卷留给首长用。”

照完相到办公室等待，父亲又把一位女士叫了过来，王胜文一看，这不是昨天五金电器公司那个美女经理吗。

父亲给他们相互介绍：

“胜文，这是我们区五金电器公司的林经理，小林，这是四九城红星试验厂的王胜文，以后就是你们两家合作了，待会儿，在开工仪式结束后，当着王市长的面，你们签个合作协议。”

女人主动伸过手来：

“王厂长，你好，我是五金电器公司的林婉儿，以后还得请多多关照。”

王胜文赶紧握住伸过来的手：

“我叫王胜文，怎么能说我们关照呢，咱们相互关照才对。”

女人并没有把手缩回去，抬起头看着王胜文，竟然还用中指挠了一下他的手心：

“你们要的配件，我们昨天下午已经发出去了，你们很快就能收到。”

王胜文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暗暗给调戏了，连脸都不敢红，连忙拉过姚琪兰来替自己挡枪：

“我给介绍一下我们姚厂长，她是我们焊材厂管销售的厂长，以后你们合作的机会更多。”

两个女人的手握在一起，相互打量着，只是说了一句你好而已。

王胜文知道她俩是在相互比较着自己的容貌。这个女经理看来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啊，肯定看出了自己跟姚琪兰的关系。

其实很多时候不用说话，单凭两个人的动作或许眼神，就能辨别出男女之间亲密的关系，肯定是自己刚才从包里拿相机的动作暴露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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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伸手女人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不暴露才怪！

一会儿王市长就来了，开工仪式正式开始，鞭炮齐鸣，掌声响起。

过后当然是领导讲话，结束后自然就是当着市长的面交钱。

首先就是商业局的代表百货大楼，他们为了在市长面前表现一下，竟然一下交了一百万。那个时候可还没有什么支票或许转账方式，都是现金流通。

扛了五麻袋现金过来交钱太够场面了，当然是银行工作人员当场带回去清点，不然一天也点不完。

接着是供销社，他们主要面对乡镇，所以只交了四十万，也够多了，两麻袋呢。

最后是娄半城，那时候港岛还没发行一百元面额的纸币，所以也是五麻袋现金。

中国银行的工作人员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港币。

王市长也是非常满意，特地跑过来拍了拍王胜文的肩膀：

“小伙子，干的不错，你爸生了个好儿子！”

王胜文当然是立即表决心：

“谢谢首长，我还会努力！”

姚琪兰和林婉儿竟然同时眼里闪过一丝晶莹，当然王胜文并没有看到。

每个交钱的单位都拉回了自己要的一部分产品。港岛那边更是过分，竟然来了十辆卡车拉回去两千台。

也不至于吧，现在还不到使用风扇的时候。

但是成熟的商人就有这样的先见之明。

娄晓娥的两个哥哥也都随车来了，被王市长表扬为爱国商人，高兴得他俩也是一个劲跟王市长表支持祖国发展的决心。

只有王胜文心里清楚，你们从这边一百二十拿货，过去卖二百八，利润大大滴。

仪式进行得很顺利，各方都很高兴。

仪式结束后，自然是越秀区请市长吃饭，但是王胜文和姚琪兰并没有去，他们被父亲指挥去了五金电器公司。

由于王胜文自从魂穿过来以后，一直是待在轧钢厂里，需要的标准件都是由供应处采购，根本不用自己操心，所以这还真是他第一次逛如今这种五金电器商店。

五金电器公司并不太大，只有二十几个人，营业场所也是在老街区一栋骑楼的一层和二层，卖的都是些锄头镰刀锤子钳子等常用工具，最具有电器特色的产品就是刀闸和灯头灯泡保险丝。

林婉儿带着两人逛了一圈，王胜文当然是索然无趣。

来到林婉儿的办公室，林婉儿给两人泡好茶才开始说话：

“我们这儿还可以吧？是不是条件有些简陋。”

王胜文喝了一口茶看着她：

“都这样，你们接近一千平方米的营业场所已经算大的了，林经理，你一直在这儿当经理？”

林婉儿竟然飞过来一个媚眼：

“哪儿啊，我能当上这个经理还是因为你。”

王胜文有些奇怪，怎么跟自己扯上关系了：

“不是，林经理，怎么可能是因为我？我跟你们从来没任何关系啊。”

女人盯着王胜文：

“那种制钉机是不是你们生产的？我们这里原来那个经理啊，因为引进了制钉机，区里直接让他去制钉厂当厂长去了。现在制钉厂效益好不说，还成了区里的重点企业，原来的陈经理混得是风生水起，我们这里跟他一起去的人啊，也都混好了，人家直接自己卖钉子，都不通过我们销售了。”

王胜文点点头：

“那是有些不应该。”

女人靠近王胜文坐下：

“我们说了也不算啊，都是从我们这儿出去的，我们也不敢去找他们评理。”

王胜文又点点头：

“嗯，也是，人家工厂有自己生产经营的权力，不给你们供货也是合理的。”

女人凑得更近了：

“所以这次我求了我哥，让他跟王书记说了，让他照顾我们一下，你把电扇零配件的供应交给我们做，就相当于救了我们。”

王胜文看向正在专心喝茶的姚琪兰：

“姚厂长，你看，他们还有这说法。”

姚琪兰笑了：

“那是，直接给我们供货可比在店里卖东西方便多了，挣钱还不用占用营业场所。”

王胜文用手指点着桌面：

“林经理，我要是说我只是觉得应该这样操作，你能信吗？”

林婉儿又飞来一个媚眼儿：

“我才不信，你不可能把这么挣钱的业务平白无故就交给我们，你知道一台风扇上的配件我们能挣多少钱吗？”

王胜文大体想了想：

“大体能挣五块吧，我还真没核算过，因为我也不知道你们从各个厂家的收购价。”

女人看过来的目光里全是小星星，竟然想抓王胜文的手，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因为姚琪兰看着她呢。

“王厂长我跟你说啊，我们能挣六块四，我仔细核算过了，嘻嘻。”

姚琪兰一听她要开始炫耀，直接一句怼了过去：

“我们王厂长是看他爸的面子直接给你们每套加了三块钱，你别心里没数。”

女人神色一怔接着就是满脸欣喜，然后就是娇羞的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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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啊，原来你们这么照顾我们。”

王胜文知道她这是认为自己早已对她有了什么心思，否则当着姚琪兰的面怎么会有这种口气，所以赶紧解释：

“真的不是为了照顾你们，我们只是想把风扇厂那边的利润降下来而已，你可能也知道，他们的厂长王胜义是我弟弟，他们厂的利润太高了，我怕太多人眼红，所以我用这种办法让他们把利润降下来，回去以后我就会把供给他们的电机价格提上去。”

这位林婉儿也不是位简单的女人，跑到姚琪兰那边跟她坐到一起：

“姚厂长，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姚琪兰的口气很坚决：

“我们王厂长从来不会骗人，他说的肯定是真的。”

女人便握起姚琪兰的手套起了近乎：

“姐，你说的话我相信，以后他什么情况你告诉我。”

王胜文一看这是要结盟的节奏，连忙站起身来：

“好了林经理，说说你们供货的问题吧，我们可是一次就要一万套，你们能保证供货吗？”

女人吃了一惊：

“啊？一次要这么多？”

“你没看你们这电扇厂的生产规模吗，他们一个月也得要生产几万台了，虽然是那些厂家直接供货，但是量在这儿摆着呢。”

女人点点头：

“嗯，是这么个问题，看来我们得提前准备货源了。”

姚琪兰给她出起了主意：

“多招人啊，区里的林主任是你哥吧？有事儿找他啊，他能给你办，信不信你不用动，给他说一句，他就能把人给你安排过来？”

王胜文不得不佩服姚琪兰的聪慧，自己还没考虑到这个问题，她已经根据这几天的接触体会出人事关系来了。

“是，他要不是今天要接待市长，肯定会来请你们吃饭。”

王胜文一想广州这边请客送礼都这么习以为常了吗，朝她摇摇手：

“以后不要让我们过多产生关系，这里边有个避嫌的问题，特别是你，你让你哥跟我接触多了，所有人都认为那是你哥的本事，不是你的功劳。”

女人又是娇羞口气：

“这么快你就为我考虑了？”

王胜文对这种没有距离感的女人简直无语了，直接开始谈工作：

“林经理，我们谈谈怎么运输的问题，以后我们每个月都会往这边发运一批电机过来，既然成批量了，我们打算跟铁路部门申请一辆专用车皮，因为电机体积小，价值高，也算贵重物品了，我们会让我们厂保卫处的人员进行押送，你看看你们这边是不是把我们的专用车皮充分利用起来？”

女人眼睛一亮：

“当然了，这样我们就不用再去申请了，你们的车皮回去，可以直接拉回我们的配件，可是我们没有押送人员啊。”

姚琪兰笑了：

“林经理，你们送的是五金配件，算不得贵重物品，不用专门组装押运，再说了，让他们轧钢厂的保卫人员顺便押运回去就完了。”

王胜文摇摇头：

“姚厂长你也太把自己不当外人了，大批量运输，人家必须有自己的人员跟着，否则有损耗谁承担责任？林经理你别听她的，她没搞过铁路运输，不懂其中的道理，货车需要在京广线上走四天，这车可不是一直在跑，会停泊沿途很多货场，万一在哪个货场出了问题，我们保卫处的人也说不清楚，到时候咱们两家该打官司了。”

两个女人同时发问：

“你怎么知道？”

王胜文很不屑地看了一眼她们：

“我都给你们电扇厂发了好几次货了，能不知道吗。”

两个女人又是相对一笑：

“有他真方便唉，他什么都知道！”

俩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王胜文更鄙视她们了：

“我说你俩懂不懂啊，不懂还搞经营，这四九城和广州之间跨省市是要靠银行汇票支付的，银行内部用电报联系，咱们之间可是还要拿汇票副页回来去银行办理的。

这个汇票副页，你们总要去人拿吧？

我看你俩就是俩半瓶子醋在搞销售，卖了你们还得帮人家数钱的那种。”

两个女人又是同时回答：

“你敢！”

嗯？这就奇怪了，姚琪兰这么说可以，林婉儿凭什么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