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6章 口和胃
岳川仔细对比了云梦泽消失前后的地图。
上辈子的世界里，云梦泽沧海桑田，这里成了九省通衢的武汉。
乍一想，好像很方便的样子。
仔细一想，如果没有这个“九省通衢”，而是一个方圆千里的广阔水域，云梦泽不就是一片陆地包裹的海洋吗？
这片“海洋”上下看，正是南方和北方分界线，左右看，正是东部和西部的分界点。
长江为首的诸多河流在这里交汇，也就是说，船舶可以从这里进出，通往四面八方。
海运的便利无须赘述。
云梦泽完全可以成为华夏九州的“心脏”，不断搏动，向四面八方输送资源。
一条京杭大运河都能成为华夏的经济大动脉，加强了南北联系。
云梦泽的作用岂不是更大，影响也更深远？
岳川说道：“楚国的疆域是很大，但楚国的疆域并没能转化为生产力！”
“土地上的人口非但不能给楚国贡献税赋、钱粮，还不断滋扰地方，劫掠乡邻。”
“山林中的果子、野外的蔬菜，并不能及时运出，而是烂在田间地头。”
“广袤的土地非但没能增强楚国实力，反而因为路途遥远，政令难行，给地方贵族极大的便利，滋生诸多地主豪强。”
“但是有了云梦泽，这一切都会改变！”
岳川点了点地图上的吴国，“他们的商船非常先进，尤其是一种名为‘龙舟’的铁索连舟，每一节龙舟两三丈长，若干节龙舟连接在一起，自由航行在江河之中，每日千里、每夜八百。假如吴楚通商，龙舟可以往来于云梦泽，你猜，会是什么局面？”
“咕咚！”
子申咽了口口水。
龙舟？
日行千里？
子申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
相反，他什么都略懂一些。
尤其是绑定楚国国运之后，“亲眼见识”到历代先祖开拓的剪影画面。
舟楫之事，他格外清楚。
日行千里，根本不可能！
人力根本做不到！
而眼前，恰恰是一位拥有大能力、大神通的神明，与河神大人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前辈，吴国的船，楚国也可以拥有吗？”
岳川点头，“如果你们只用于商贸，自然是可以的。可如果将其用于战争，不行！”
三国以前，商船可以自由往来，与各地、各国贸易。
后来出现了一个“白衣渡江”的家伙，商人的名气彻底臭了。
之后历朝历代，商人都成了压制和打击的对象。
各地关卡对商人也都严防死守，趁机吃拿卡要，甚至一刀杀了。
就算东窗事发，一句“奸细”，谁也说不出什么。
毕竟有“白衣渡江”在前，谨慎一点也不算错。
岳川想把水族精怪驱动的“龙舟”经营成河神的名片，也是河神麾下最大的便利。
他自然不会让某些人借龙舟参与战争。
听到这话，子申长舒一口气。
他原本就没想过用日行千里的龙舟去参与战争。
但是他怕对手这样做。
现在岳川担保，子申彻底放下心来。
如果敌人不能借水道威胁楚国，那就可以全身心地琢磨贸易了。
如果能将云梦泽利用起来，确实能盘活周边的贸易。
大山里的山民可以放心采摘野果、药材，农民可以放心种植粮食、蔬菜，工匠可以放心制作各种产品。
他们不需要考虑卖不出去。
会有专门的小贩去收购。
小贩们也不用天南地北的跑，只需要把货物贩运到云梦泽就行了。
云梦泽将会成为华夏九州最大的货物集散地。
沿云梦泽一圈儿，势必会催生出许多繁华的商业城市。
海运的便利，云梦泽一样有。
而云梦泽的便利，海运没有。
海运能惠及的，只是沿海城市，最多也就是沿海的河流入海口城市。
比如黄河入海口的天津、长江入海口的上海、香江入海口的香港等。
这些港口城市能影响的范围十分有限。
上海是吃了整个长江流域十多省的资源，香港是吃了内地所有的资源。
不是这两个城市有多强，也不是这两个城市的人有多勤劳。
他们就像是茶壶的壶嘴。
他们不生产水，他们只是水的出入口罢了。
而云梦泽，就像是把海搬进了内陆，沿岸全都是上海、香港。
上辈子的世界里，上海的作用是把内陆省份生产的货物打包上船，发送出去。
而这辈子的世界里，上海的作用恰恰相反。
他要把海外的资源运送到云梦泽，再从云梦泽输往四面八方。
在这种模式下，上海不再是倾泻资源的茶壶口，而是攫取资源的抽水口。
海外资源将会从上海这个“嘴”，吃到云梦泽这个“胃”，然后顺着毛细血管一样的水网和陆路交通输往九州。
岳川一手按在云梦泽上，一手按在吴国的出海口处。
“这里、这里，都是河神的地盘，而你和阖闾，将会成为河神最眷顾的两个人。”
吴国手扼长江入海口，楚国坐拥云梦泽。
长江流域最重要的两个节点，都成为河神最虔诚的信徒。
子申心潮澎湃，可是很快就头疼起来。
“前辈，吴国那边，真的愿意与我们合作吗？”
“为什么不能？”
“我们两边的仇……”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可是楚王活不了几年了。人死债消，到时候你上台，给伍员修书一封，诚恳道歉，再派几个得力的臣子去彻查伍家冤案，给伍奢、伍尚父子沉冤得雪，再大力宣传一下，不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
“很难吗？你就是写了封信，一分钱的好处都没付出，而伍员得了面子，父亲和兄长沉冤昭雪，他要是再死缠烂打，反而引得天下人不喜。而且，通过这件事，你的形象也树立起来了，天下人一定会争相为你鼓吹，怕是庄王的美名也不及你！”
楚庄王，就是那个春秋五霸的楚国霸主，也是“一鸣惊人”的典故出处。
这位爷是楚国最拿得出手的明君雄主了。
如果按照岳川说的去做，子申的名气将会远远超越楚庄王。